五三章 解惑

  大巫师凫是空桑氏最高智者。他已经活了数万年——虽然对于大罗金仙而言，数万年只是区区，但在人族而言，争的是朝夕。</p>

  所以数万年很长。</p>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神魔、精怪。但常昆是最奇怪的一个。</p>

  是人，但又有些不同的地方。修为高深，却在他面前没有傲慢，反而很谦卑。这显得非常的奇怪。</p>

  真人互相之间，也未必都是平等。修为比大巫师高的，平辈论交，但也不会露出谦卑。</p>

  大巫师毕竟不知道，常昆是他们的后辈子孙。</p>

  常昆从不以修为高低论人。他现在面对的，不是比他修为低的谁谁谁，不是蝼蚁，而是自己的祖宗。</p>

  常昆道：“大巫师是智者，我有很多很多的疑惑，想要向您请教。”</p>

  大巫师笑道：“你的疑惑是什么呢？”</p>

  说着话，两人已登上空桑山之巅。空桑山不是无回部落的小山包，这座山有十万里之高。虽然在大荒仍不起眼。</p>

  不过对于两尊大罗金仙而言，十万里也不是多远的脚程。</p>

  大巫师用枯槁的手拭去积雪，就地坐下来。常昆在他面前，相对而坐。</p>

  “一颗树籽，它落到泥土里，生根、发芽、成长，经历风霜雪雨、经历万物磨砺，从许多灾害中走出来，最终成长成为一棵风吹不倒、雷劈不灭的参天大树。那些风霜雪雨的磨砺，是一定的必要的吗？”</p>

  “如果有某种手段，可以避开这些磨砺，让这颗树籽在温暖无害的环境中生长，它会怎么样？”</p>

  </p>

  大巫师闻言，笑了起来。</p>

  他摊开手，一粒树籽落地，没入积雪之中。但他的法力，将积雪融化，保持良好的温度和环境，在法力的刺激下，这颗种子眨眼间生长起来，倏忽已是百丈高。</p>

  然后他收回了手，收回了法力。顿时，十万里高的山巅上，冰冷的狂风吹来，如刷子一样，将树的枝叶刷的一干二净，咔嚓一声，这树轰然断裂，倒下了。</p>

  常昆顿时无言。</p>

  大巫师道：“这天地之间，任何一个存在，它要存在下去，需要的，都是自身的强大。而自身的强大，是风霜雪雨、是生命和火焰的磨砺中得到的。如果有一种力量，能让它安然，那么这种力量是否是永恒的，能一直让它安然呢？”</p>

  “如果能，那便可以。如果不能，那便不可。”</p>

  “我种植了一颗灵根，就在我的门前。我并不禁止雷霆去劈它，也不禁止风吹它、雨打它。我只会给它松土，给它基本的生存条件。”</p>

  “没有什么能做到一切，没有什么能保护一切。人王是如此的强大，可也要族人们每一个都努力挣扎。”</p>

  “就像我，我无法确定我能为空桑氏的族人们指引多久，也许明天，就有一尊神魔来到这里，然后我战死。我不能给族人们永恒的保护。我只能用我的智慧，为族人们指引出变强的方向，而不能一个人扛起一切，不能一下子让族人们都惊天动地。”</p>

  常昆咀嚼着：“是啊，没人能做到一切。”</p>

  可以有限度的做一些有益的事，但无法担负起所有，也担不起所有。</p>

  常昆忽然觉着，自己特么的是多想了。</p>

  他能做到什么？就凭是未来来的人么？这天地之间，多少强大的存在，常昆现在又算的了什么呢？</p>

  于人族而言，大罗金仙恐怕不在少数。多他一个，能起到多大作用？</p>

  或许他因着先知先觉，有超然的目光，有许多奇妙的主意。但注意，在大荒，一切东西要实现，是基于能抵御神魔精怪的前提。</p>

  否则生存都是问题，什么乱七八糟的奇思妙想都是扯淡。</p>

  群敌环伺，生存才是首位。</p>

  自嘲一笑，常昆道：“我竟是多愁善感起来...”</p>

  常昆回想，自己好像从未多愁善感过。这真是奇怪的很。</p>

  便斩去脑子里的杂念，转精神一振，道：“大巫师见多识广，我有些问题，的确需要请教。”</p>

  便道：“我听说有一位西华娘娘，天地开辟之时所生，大巫师可知道这位？”</p>

  大巫师一怔，道：“你所言者，可是金母？金母号西华，居于神山昆仑之上。西方的大庭氏与昆仑神山有所交流。你若要寻金母，怕是要去大庭氏走一遭。”</p>

  大庭氏么...常昆点头。</p>

  道：“那冰夷呢？”</p>

  “冰夷？”大巫师摇头：“不知。”</p>

  不知么...这天地广大，真宇浩渺，人族又尚未崛起，随接壤者不多，不知也在情理之中。</p>

  常昆心下转动，道：“那烛龙呢？”</p>

  “烛龙？”大巫师道：“这我倒知晓。”</p>

  他神色里，露出些谨慎来：“烛龙，钟山之神。钟山，极北之地。说来与我人族互不接壤。不过钟山烛龙的血脉后裔，却与我空桑氏有摩擦。”</p>

  他这里说来，常昆倾听之。</p>

  空桑距离东海已不遥远，止不到一亿里。当初空桑氏在此立足，与龙伯巨人交战，将之逐走东方海边。</p>

  一亿里，真的不算遥远。尤以在大罗金仙眼中，尺寸之间而已。</p>

  空桑氏先是逐走了龙伯巨人，后来龙伯巨人复仇，却是纠集了一帮海中的神怪。其中就有烛龙后裔。</p>

  算是比较厉害的了。因此空桑氏专门了解，知道了烛龙的存在。</p>

  正因此，知晓烛龙乃后天之初，天地所生的神魔，不是等闲存在，大祭司的谨慎态度，由此而来。</p>

  说来的确惧惮烛龙——万一这尊神魔跑过来，空桑氏未必抵挡得住。</p>

  常昆心头却是想着，冰夷与烛龙同为四大龙神之一，虽然烛龙在里头是最水的一个，但料来应该是有交集的。</p>

  若寻这烛龙，应当便可知冰夷居于何处。</p>

  这关乎于三娘的问题。</p>

  常昆心里思索着，确定了接下来去寻烛龙或老岳母西华娘娘，定下决议，又问：“大巫师是大罗金仙，可曾登天见过天帝？”</p>

  “登天？天帝？”</p>

  大巫师诧异道：“你所言之登天，指的可是那无尽清炁之上的天穹世界？”</p>

  常昆点头：“没错。”</p>

  这天上不知多高，便滚滚清炁遮蔽，那无尽清炁之上，有重重天宇。正是大巫师所言的天穹世界，也是常昆所指的三十六天，三十六座恒宇！天庭之所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