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章 做人才有滋味

  大丫头得知常昆不许孩子们随便出去撒欢，表示不满，道：“孩童天性，你也要扼杀？”</p>

  常昆无语：“扼杀？你这婆娘，这话说的忒也狠了些罢？又不是不让他们出去，只是少出去，有什么关系？现在年龄都十来岁了，是加紧学习时候，正好约束起来，不教肆意。”</p>

  大丫头道：“可是...”</p>

  “别可是了。”常昆把她揽着：“你呀，是越来越心软。明知道这对他们是好的，却还如此。”</p>

  大丫头沉默了一下：“年纪上来了啊...”</p>

  常昆哈哈一笑：“我年纪不也上来了么！”</p>

  大丫头白了他一眼，推开他：“那能一样？”</p>

  走了。</p>

  常昆叹了口气。</p>

  大丫头模样未变，但心已渐老。实在也是没法子的事。或许哪天，她就要离开此世，常昆虽已经早有心理准备，可想想还是不舒服。</p>

  隐娘不知何时来到身边，依偎着，也不说话。</p>

  常昆也不说话，静悄悄的。</p>

  忽然常昆道：“隐娘，三娘离开多久了？”</p>

  隐娘道：“五年了。”</p>

  常昆道：“五年啦？五年也没音讯！”</p>

  隐娘笑出声：“你祭炼神兵五年，感觉到很长吗？”</p>

  常昆到失笑：“是啊，时间于我们而言，实在是...”</p>

  三娘是真龙，五年对她来说，更短。当初东晋，她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到如今五百年，才长成大姑娘，可见真龙的时间观念比一般的真修，还要恐怖。大抵与回道人相差仿佛了。</p>

  常昆想到这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三娘跟了自己，与老夫人分别也才三四十年而已，三四十年对老夫人来说，才多久，怎那般思念，还教归老专门来接？</p>

  不过又想到，可能老夫人年纪实在太大了，这心态不一样，未尝不会特别想念三娘这个他们家唯一的独苗。</p>

  便又释然了。</p>

  随后常昆又有些自责。三娘没有音讯，难道他不该联系一下吗？同心结就挂在腰间，一个念头的事而已。</p>

  便想做就做，常昆忙激活同心结，给三娘传递了一个信息过去，问她玩的舒服不舒服，什么时候回来。</p>

  这同心结，常昆自己炼的。一个母结，三个子结。结以各自气机蕴藏其中，母结在常昆这里，三个子结分别是大丫头、三娘和隐娘佩戴。</p>

  倏忽，三娘的声音通过同心结传入常昆心湖，道是还要再陪祖母一段时间再回来云云。</p>

  “她什么时候回来？”</p>

  隐娘便问。</p>

  “不知。”常昆道：“说是再陪她祖母一段时间。”</p>

  隐娘轻笑：“可能三五十年呢。”</p>

  常昆无语。</p>

  便听隐娘道：“我也打算出去走走。”</p>

  她这一开口，常昆不禁惊讶：“怎么你也想出去走走？”</p>

  隐娘道：“你知道我以前是刺客，满天下的跑。这里一住三四十年，虽然很平静，有你，但时间长了未免有些躁动。而且我的火龙剑经遇到瓶颈，不出去走走，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突破。”</p>

  常昆了然，道：“也是。咱们不是凡人，不讲究那么多悲春伤秋。你要出去走走也好。”</p>

  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不妨去一趟长安，看看二丫小丫她们怎么样了。还有，这漫山遍野的捕蛇人，什么太阴真人，你帮我打探一下，到底是哪个，搞出这样的事来。此外，灭佛起头几十年了，动静如何，你也帮我问问。”</p>

  隐娘笑道：“好。”</p>

  于是第二天，隐娘也走了。</p>

  鱼蕙兰难得从水府出来一趟，与常昆和大丫头一起送隐娘。</p>

  大丫头却是哭成个泪人，拉着隐娘的手不放，直道：“你这又走了，谷里就没人陪我说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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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娘笑道：“我出去转转，很快回来。姐姐莫要伤心。”</p>

  于是飘然而去。</p>

  大丫头又抑郁了。得亏有孩子们陪着，要不然常昆得把头发都挠掉。</p>

  湖边，鱼蕙兰难得陪常昆坐一会儿。</p>

  她悠悠道：“你人性大过神性，这样下去未尝是好事。寿元悠长，便代表着离合无尽。你会历遍人间种种，若不能跳出去，譬如而今的大姐一样，会很难过的。”</p>

  常昆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人性大过神性，你这话倒也没说错。我虽是什么昆吾神将，又是个真修，但从没觉得我不是个人。我一直都是个人，永远都是。至于你说离合无尽，你是不了解我呀，我这个人，天生神经大条。这样的事，虽然会有记挂，但不会钻牛角尖。”</p>

  “你睚眦必报，还说不钻牛角尖？”鱼蕙兰反问他。</p>

  常昆笑道：“话虽如此，可我报恩着紧，报仇也着紧，恩仇很快就报了，怎会郁结于心？”</p>

  又道：“这人生啊，总要有些味道才好。若没了味道，譬如个石头，又有什么意思？你看那佛陀，号称不垢不净，这话你往深了想，所谓不垢不净，实则就是人。垢了，是鬼怪妖魔，净了是天地大道，唯人在其间，不垢不净也。”</p>

  鱼蕙兰听了他歪理邪说，不禁怔住了。</p>

  常昆笑道：“那佛门费尽心思各种作妖，未尝不是佛陀自己的意愿。佛陀都这么作妖，你还说什么神性，那是你狭隘了。”</p>

  鱼蕙兰迷茫了，道：“那该怎么样才好呢？”</p>

  常昆笑道：“自然是做人。做人，最有滋味啊。”</p>

  鱼蕙兰回过头，一双水一样的眼睛看着常昆，其中波澜荡漾：“我记得，我曾经对你有过感情，只是我神性觉悟，将之压抑下了。若我要做人，是不是不该压抑它们？”</p>

  常昆一愣：“你这话忒也直接了些吧。”</p>

  鱼蕙兰道：“直接吗？”</p>

  这便是神性。</p>

  不会有任何旁支末节的考虑。</p>

  于是这天晚上，常昆和大丫头休息的时候，鱼蕙兰直愣愣爬上来了。</p>

  把个常昆搞的分外无语，大丫头倒是难得笑容：“几十年，我还以为这家伙不会对你下手，没想到还是下手了！”</p>

  常昆道：“这跟我可没关系。”</p>

  鱼蕙兰也道：“他说做人最有滋味，我想找回那种感觉。”</p>

  “那你得多说话，多做事。”大丫头欢喜道：“别躲在水府里整天不出来。”</p>

  她高兴啊。之前还有隐娘陪她说说话，跟她一切做些杂务。现在隐娘走了，正是寂寞呢，鱼蕙兰恰到好处。</p>

  至于有常昆，那不一样。女人间的一些悄悄话，一些事，是不能跟男人分享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