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谢八哥

  谢必安，行八，熟悉的都叫他一声谢八哥。</p>

  这人也是个直肠子，甚对得常昆脾胃，言语间颇为相合，有点倾盖如故的意思。</p>

  “不曾想两班捕快里还有常兄弟这样的好汉，”他笑道：“只道捕快不良人，皆是泼皮混混，欺压良善，却是我眼皮子浅了。”</p>

  常昆笑道：“你这话也没错。做捕快的，倒真没几个好人。我常昆也算不上好人。”</p>

  正逢着王婆婆端菜出来，听到这话，不禁道：“郎君若不是好人，这世间便没几个好人了。”</p>

  又对谢八哥道：“若非昆哥儿，我老婆子怕是活不下性命哟。”</p>

  就说了早前如何帮助李老头，如何打了捕快救了她祖孙三人云云。</p>

  道：“大丫头在李家帮厨，这回李家遭殃，我生怕大丫头遭牵连。得亏有昆哥儿在，老婆子才得安心呢。”</p>

  谢八哥闻言道：“常兄弟真义士也！”</p>

  常昆道：“我哪是什么义士。寻常人家有个麻烦，我也不帮；寻常大户作个孽障，我也不管。只平生三件事看得着，一个是信义，二个是孝顺，三个便是孩童。”</p>

  “李老头兄弟之义，我甚感念，由是帮他。王长喜一帮人欺侮孩童老弱，我见不得，因此相助。除此哪里做过什么？”</p>

  谢八哥听罢，却笑道：“定得住信义、孝顺，看得着老弱妇孺，如何不是好汉？非得行侠千里，打抱万家才算好人么？可不见得。”</p>

  举起酒碗，碰了一下：“人各有道。守得住道的就是好汉。来，常兄弟，干了！”</p>

  常昆大笑一声：“说得好！”</p>

  几碗酒下肚，愈是聊的开了。</p>

  谢八哥说他经历，原本也是殷实人家，家里兄弟姐妹相亲相爱。然世事无常，遭了兵灾。军阀节度使反叛，攻城略地，害了他全家，只他一人独活。</p>

  彼时还小，几岁年纪，落到乞讨之中。吃那百家饭长大。</p>

  不久前淄青节度使作乱，叛军打到当地，兵荒马乱之下，他带着一些小乞丐逃离，辗转到了这高县落脚。</p>

  当时将饿死，遇到大丫头给口饭吃，才活下来。因此甚为感念。</p>

  如今在县中粮店当苦力，搬运工。</p>

  大丫头给两个倒酒，听谢八哥说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谢八哥挣到的钱粮，自己一粒米一个铜子儿没留。”</p>

  却是供了那些小乞丐，救人活命。</p>

  常昆道：“八哥真义士，比我强多了。”</p>

  谢八哥摆了摆手：“我只因出身如此，感同身受。常兄弟与我经历不同，各行其道，哪有强弱之分？”</p>

  便说起李家倒下的事来。</p>

  谢八哥道：“我在高县也有几个月了，深知李家树大根深，竟没想到一夕倒塌，颇令人惊奇。不知这里面，是什么道道。”</p>

  常昆道：“倒也没什么道道。说起来与兄弟我有些关联。”</p>

  就把去桑庄办案的事说了：“...王猎户也是一条好汉子。我深感其义，回头便杀了那李大户满门。”</p>

  常昆只说此事，便自顶上。道是自己杀人满门，不说他人。</p>

  “这李大户乃县中李家的旁支。我杀了李大户满门，李家必不与我干休，李县丞必寻我麻烦。我在衙门里当差也有三月，里面看的分明。高县县丞为大，李家坐地为虎，把个县令压着。”</p>

  “说是无为而治，实则不能为而已。”</p>

  “倘若李家有几分善行，未必会有此事。然李家横行县中，作恶不计其数。既如此，我饶不得他。”</p>

  “教县令、县尉看到机会。我只须动动手，李家自然倒下，没得话说。”</p>

  谢八哥听罢竖起拇指：“常兄弟有勇有谋，佩服，佩服！”</p>

  一口酒下肚，他道：“不瞒常兄弟，我也早恶了李家。若非有庙中的小兄弟们牵挂，怕也行了险招了。”</p>

  “我在高县年余，多见李家为恶。便是他家中仆役，出来也横行霸道害人不浅。李家倒下，端是活该。”</p>

  他甚为解气，大口喝酒，畅快不已。</p>

  看来干饭李家，是上下相合，乃必然，官心民心皆在这里了。</p>

  一顿饭菜下肚，吃饱喝足，谢八哥告辞：“今日得遇常兄弟，实是生平幸事。不过这酒水，还请常兄弟让我带回去一壶，庙里的些个兄弟，不能我这里大吃大喝忘了他们。”</p>

  常昆大笑：“区区酒水，只管拿。”</p>

  “多谢！”</p>

  谢八哥提了酒坛，大笑着离开了。</p>

  常昆也是舒畅，难得遇到个合脾胃的，心下高兴。</p>

  正好趁着这个劲儿，与王婆婆道：“不瞒婆婆，我第一眼看见大丫，便决定娶了她。婆婆可看得上我这个捕快不良人？”</p>

  王婆婆一怔，正见从厨房里出来，闻言羞臊不已的大丫，婆婆便笑了起来：“郎君顶天立地的人物，怎叫看不上？郎君一眼钟情我家大丫头，是丫头的福分。这事老婆子我高兴都来不及呀。”</p>

  李老头抚掌笑道：“这个好，这个好。一家人多好！”</p>

  大丫头早羞的藏进去，不敢出来了。</p>

  小李老头也傻呵呵拍手：“好，好，好。”</p>

  一片喜意欢乐。</p>

  常昆便正色道：“只消把大丫交给我常昆，必不敢亏待。”</p>

  李老头笑道：“郎君什么人物，我们能不知？我看我们这些小民，也不需恁多礼节，早寻个良辰吉日，把喜事办了。王家姐姐你看如何？”</p>

  王婆婆连连点头：“该这样，该这样。”</p>

  事，就这么定了。</p>

  常昆本想再看大丫头几眼，可大丫头藏里面不出来，徒呼奈何。眼看天色落下，常昆便告辞而去。</p>

  走了常昆。</p>

  王婆婆便笑着与李老头道：“我时常担忧，我老婆子五六十了，也不知能活几年。我若一去，丫头几个该怎么办。现在好了。昆哥儿是个好人，又有本事，靠得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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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头含笑颔首：“是啊，是啊。昆哥儿是个好人物。大丫头嫁过去，不亏，不亏。”</p>

  大丫头这才摸出来，闻言跺脚：“羞死了！”</p>

  王婆婆拉过孙女儿的手：“你今年十六，该嫁人了。我不能留你做老姑娘吧？”</p>

  二丫、小丫一边笑嘻嘻：“大姐是老姑娘嘞！”</p>

  大丫头眼睛一蹬，两栗子敲过去：“再乱说仔细你们皮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