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新的同伴(上)

  雨不大,却丝毫没有止歇的意思。kenwen.广阔的长坂坡笼罩在一片如诗如幻的雨雾中,天地间一半是灰,一半是黄,曹军的军帐连营数十里,一望无际,几乎将长坂坡和沮漳河的两岸完全覆盖。现在与刘备军的战事暂时不那么急了,除了巡营的兵士,其他大多数人都躲在帐篷里避雨,营地里萧瑟清冷,难以想象就在三天前,激烈的长坂之战曾使这片荒原的土地浸透了鲜血。

  为着立营,曹军挖了几个大坑,把荒原上的伏尸掩埋了许多,仍有许多营地外围的就那么荒弃在野地里。偶尔枯草被风雨吹开,露出草间几具残缺不全的战士尸体,这才让人感受到那场让万千人丧命的残酷厮杀。

  安格利德的紫缎大帐高高耸立在千万顶黄灰色的牛皮军帐中间,显得格外夺目。她在这个三国时代的身份是奋威将军,相当于万夫长,虽然无法像罗延天那样有资格列在曹操本人帐下,但在数十万曹军中的地位还比较高,也算是个称霸一方的拥兵大将。考虑到行事方便,她把本部营地设在连营最南端的位置,远离曹军中枢,往南不到半里,便是黑压压的森林。

  天还没亮,数百名不打旗号的黑甲士兵悄悄地离开了这座营地,冒着天空飘落的毛毛细雨,紧贴着林子边缘朝沮漳河方向行去。

  士兵们当中有一辆新造的庞大马车,全封闭的车厢里是重新化身为血红色狰狞巨人的安格利德。潘古和另四名新人被一群重甲斧兵簇拥着跟在马车后。

  一个扎着马尾辫、戴细框眼镜的清秀女子走在潘古身侧,她名叫白雨纯,是另四名新人中年岁、境况与潘古最为接近的,相互间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些亲切感。还有三人则老的老,小的小。李国忠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忠厚沉稳的中年人,五十多岁,有些秃顶;苏可满头浓密的金黄色卷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东方人,他十六、七岁,个子和年龄一样半大不小,正处于一个男孩子最叛逆的时期,穿了两个鼻环,一张长了青春痘的脸满是不羁;最后是个叫做拉斐尔的青年黑人,个子高高大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灵活地四处乱转,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昨天潘古回帐没多久,四人就陆续恢复了神智,聚在帐里吵吵闹闹。一问才知,他们在宛城刚进入这个世界时就被罗延天的人捉来,然后一直被蛊翁的药物迷住了神智,押在军中。近一个月来,从宛城被带到襄阳,又带到当阳长坂,行了近千里路,对外界的事情却全然一无所晓。

  四人中除了李国忠比较少言寡语,其余三个人都是嘴巴动得比脑袋更快的人,就像三只叽叽喳喳的饶舌鹦鹉。等到潘古把安格利德要他传达的话说出来,帐篷里简直吵翻了天。原来这几个家伙还根本搞不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参与者是什么都不知道,潘古只得耐心地从头开始讲解,把从前在张震鸣那儿听到的说明照搬了一遍。

  不过这几人的领悟力显然都不算太高,说来说去,他们对眼前这个三国时代的离奇世界仍然难以置信,更不要说进一步谈到什么过桥完成任务、因果结和提升阶级。几个迷糊脑瓜聚在一起碰撞的结果,就是无数个正常或不正常的问题,潘古无奈地一个个解答,心下大骂安格利德,难怪她不肯亲自来应付这些新人,要自己做传声筒。

  还好白雨纯率先理解了潘古的意思,便转而对自己的同伴进行解释。她成为参与者之前是一个小学教师,语言沟通能力不弱,更重要是有足够的耐心,有她主动帮忙,潘古总算松了一口气,发完通讯器就赶紧躲到一边擦汗。

  拉斐尔作为一个黑人,对古中国的历史没有了解、对黄种人缺乏信任并不奇怪,但主要问题出在苏可身上,这小子的脑袋与他的外表一样另类,常理对他几乎说不通,他也不愿意好好听人说,一直吵到入夜,最后逼得潘古动怒把他教训了一通,鼻青脸肿的小黄毛这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

  现在苏可还刻意走在离潘古最远的地方,满脸对什么东西都看不惯的表情,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骂这害人感冒的天气、骂士兵对他不尊重、骂一旁乌七麻黑的鬼林子、骂地上盘根错节的烂树根。不过当潘古皱着眉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又在脸上堆出一副“老子就这样,谁怕谁啊,再来打过啊”的模样。

  讨厌的小鬼!潘古心想,以后对这类说不通道理的家伙再也不多作纠缠,随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正烦闷间,眼角有东西亮光一闪,引起了潘古的注意。转头看去,那是一柄寸许长的青铜短剑,半遮半掩在几步外的乱草从中,应该是长坂之战中遗弃的兵器。

  潘古心中一喜,哎呦一声假作失足,扑倒在那堆草丛上,爬起来时,顺势抄起那柄短剑藏进怀里。

  坚硬冰凉的金属揣在怀里并不舒服,却让潘古立刻感到安心了许多,在曹营里呆了三天,他终于再一次拥有了武器。

  在这个陌生的可怕世界里,寥寥无几的“参与者”之间也会互相欺骗陷害,就像朴具秀。面临绝境时,平日里看起来没有危害的普通人都可能会突然变成野兽,就像王安。人心隔肚皮,在人人自危的环境里尤其不能指望依赖他人,相比之下,没有生命的武器反而安全可靠得多。

  自从与安格利德进行了两次谈话后,潘古更加确信,虽然加入了参与者团队,要生存下去还是得靠自己。

  尽管藏剑的动作很隐蔽,还是被身旁的白雨纯看见了。她吃惊地捂住嘴,见其它人没有看向这边,靠近潘古悄声问:“你还会用剑?”

  她只穿了一件轻便皮甲,娇瘦的身子因为寒冷而缩紧,马尾辫湿湿地纠结在一起、连眉毛和睫毛上都挂着许多细细的雨珠。现在她因为惊讶而睁大了眼睛,配上冻得苍白近乎透明的皮肤,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水淋湿了羽毛的小白鸽,楚楚可怜。

  潘古想了想,微微点头,同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要她保密。

  白雨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如获至宝,偷偷笑道:“那太好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危险的话,我就靠你保护了哦!”说完立刻跳了开去,还不忘对潘古挤挤眼,脸上神秘一笑,表示她会为潘古保守这个大秘密的。

  两人间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其它新人和几个斧兵的注意,又不好分说辩解。捡一把剑竟惹出这种麻烦事来,潘古只得无奈地苦笑着,低头默默走路。<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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