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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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方现身镜泊亭,神情木然,颓然在亭内的石凳坐下,直勾勾的望往在月照下波光荡漾的大湖。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这家伙真懂装神扮鬼。
两人忽生警兆,朝后瞧去。
师妃暄来到树下,再无声无息的像脚踏彩云般升上横干,就那么盘膝坐在徐子陵旁,香肩只差寸许便碰上徐子陵的膊膀。
徐子陵尚是首次与师妃暄处于这么亲近的距离,心中涌起无限的温柔。
师妃暄盯着周老方的背影,轻轻道:他的神情为何如此古怪?
徐子陵吁一口气道:他刚杀掉自己的孪生兄长,神态可能因此有异平常。
师妃暄轻颤道:什么?
徐子陵别头往她瞧去,入目是她的灵秀和优美至无可比喻的轮廓线条,秀发半掩着的小耳朵晶莹洁白,更传来健康的发香,一时如屐仙境,自然地凑到她耳旁轻声扼要解释。
师妃暄秀眉轻蹙,似是有点受不住这么亲密的接触,但亦没有避开的反应。
那边的寇仲讶道:妃暄不准备下去见他吗?听听他有什么奸谋该是很有趣的事。
徐子陵夹在寇仲和师妃暄中间,左边是寇仲说话的声音,右边是师妃暄传来清新和充满生命力的芳香气息,心中生出奇妙的感觉,想到在经历了多少事情后,他们三人才能这么同栖一枝树干之上,并肩作战。
他和师妃暄的交往绝非顺风顺水,打开始他们就站在势难两立的敌对立场,最妙是直到此刻这情况仍未改变。
和氏壁是他们初识的序幕,接着的事复杂至连他也感到难以尽述,概而言之,就像现在的真实情况般,他徐子陵是给夹在两人中间处,左右做人难。
一个是兄弟。
另一个是值得自己祟慕尊敬踏足凡尘的仙子。
我的娘!
这笔确是难算的账。
师妃暄终于说话,淡谈道:这个是真的周老叹。
寇仲剧震道:那么死的就是周老方,这是没有可能的,陵少怎么看,你为何像没半点反应似的。
徐子陵双目亮起精芒,凝目亭内呆坐的周老叹背影,微笑道:妃暄怎会看错呢?
我等凡人看不到的东西,当然瞒不过她。
寇仲一呆道:我还是第一趟听到你唤一个女儿家的名字,这种感觉真古怪。
师妃暄佯作不悦的微嗔道:我要警告你们两兄弟,请守点口舌规矩。
寇仲抗议道:我要为我的好兄弟打抱不平,因为太不公平,为何我能唤你作妃暄,我的兄弟陵少却不可以?
他们均以气功收束声音,聚音成线,故不虞周老叹听到。
师妃暄秀眉轻蹙,没好气的白寇促差些令他翻身堕地的一眼,道:我并不是指这个,而是他自称凡人的可恶,明白吗?打抱不平的寇大侠。
寇仲还是首次有机会和师妃暄这么朋友式的聊天,更明知这仙子胸襟广阔,明辨是非,不会真的恼怪他言语无礼,登时生出魂为之销的感觉,很想再进一步欣赏她的女儿神态,无声无息的轻拍徐子陵的肩头,欣然道:你以后可享有我同等的特权啦!
师妃暄淡淡道:我要下去和他说话。
寇仲装作心中一寒,道:这个会不会是周老叹的鬼魂呢?因死不暝目,冤魂不息,所以到这里来托我们为化报仇。唉!他肯定是没有表情的苦脸鬼。
师妃暄终忍不住嫣然一笑,以一个完美无瑕,动人至极的翻腾,投往镜泊亭去。
周老叹纹风不动,沉声道:是否静斋的师姑娘?
寇仲听到他的声音,悄然道:果然是真老叹。我的娘!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师妃暄落在亭外,盈盈俏立,从容自若的道:正是师妃暄,周前辈可否解释为何会从老方变回老叹?
周老叹剧震转身,大讶道:原来姑娘早看破那畜生是冒充的。
远处树干上的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真扫兴!若他真是冤魂不息的厉鬼,多么刺激有趣。
徐子陵为之气结。
师妃暄平静的道:前辈仍欠我一个解释。
周老叹双目凶光大盛,狠狠道:我杀了那畜生,亲手宰掉那畜生,他无论做什么我周老叹都不会怪他,但竟敢勾引自己的亲嫂,我却绝不会放过他,这可恶的畜生。
徐子陵和寇仲听得愕然以对,听周老叹的口气,他和金环真该非是大明尊教阶下之囚。
师妃暄显然和他们想法相同,道:你们是否打开始就在骗我?
周老叹双目凶光转为茫然之色,叹道:我们是不得不和莎芳合作,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和祝玉妍对抗。我和环真已成天邪宗最后的两个人,不借助别的势力,如何能把圣舍利从石之轩处抢回来,只有圣舍利才可重振天邪宗。
师妃暄不解道:大明尊教不是要害你们夫妇吗?为何仍要和他们合作。
周老叹狠狠道:那全是辟尘在弄鬼。唉!无论希望如何渺茫,只要有一线机会,我周老叹绝不肯放过。
师妃暄谈然自若的道:我要走啦。
周老叹愕然道:姑娘要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告诉你呢。
寇仲和徐子陵亦大惑不解,师妃暄好应继续问下去,弄清楚整件事,例如为何周老叹忽然找两具尸体来鱼目混珠?无端瑞的会弄个周老方来顶替周老叹?大尊和原子是谁?
诸如此类的问题。
师妃暄轻描淡写的道:因为我再不信你们说的话。
说罢就那么离开。
寇仲和徐子陵由不明白改为心中叫妙,师妃暄一走了之,等若把周老叹这个烫手热山芋交到他们手上。
周老叹呆在亭内,双目不住转动,似在思索揣测师妃暄的说话和行动,方寸大乱。
寇仲和徐子陵看得直摇头,本性是不能改的,周老叹夫妇就是最好的例子。
好一会后,破风声起,久违了的金环真现身亭内,道:她真的回城去了。
周老叹冷哼道:这妮子太厉害,看穿我们要利用她。
金环真娇笑道:夫君大人啊!我早说骗不倒她,只有你才天真得以为自己能办到。
说罢取出火熠燃点,然后送出讯号。
寇仲和徐子陵精神大振,朝镜泊湖迷朦的深远瞧去。
寇仲在徐子陵的耳旁道:不论来的是什么人,他熊,我们就下去痛快一番,舒舒筋骨。
徐子陵点头同意,周老叹要对付师妃暄,但因师妃暄没有中计,他们当然再不用对这种恩将仇报的人客气。
一艘两桅风帆,从左方一个湖湾驶出来,缓缓而至,船上乌灯黑火,在月色下船头隐见人影幢幢。
寇仲又道:若见到烈瑕那小子,先干掉他才轮到其他人。
大型风帆驶至,缓缓靠岸,四道人影从船上掠下、落在周老叹和金环真身前。
暗里窥视的寇仲和徐子陵立即日瞪口呆,来人竟非大明尊教的人,而是魔帅赵德言、礅欲谷、康鞘利和香玉山四人。
怎想得到他们已抵龙泉,且和周老叹夫妇勾结起狼狈为奸。
两人更由此想到赵德言和天邪宗必是关系密切,否则不会既有尤鸟倦与他合作在前,现今周老叹夫妇又与他联成一气。
赵德言皱眉道:究竟发生什么事,那小贱人没有上当吗?
周老叹颓然道:她丢下一句不信我的话就那么回城去,唉!
墩欲谷冷笑道:只要她仍在龙泉,她休想能逃回中原去,那两个小子有否中计?
周老叹道:这个很难说,因为师妃暄竟晓得有周老方,假若她把此事告诉那两个小子,恐怕他们不会中计。
香玉山点头道:计划该已失败。
暗里的寇仲恨得牙痒起来,凑到徐子陵耳边道:我要干掉他。
徐子陵摇头道:来日方长,这个险不值得冒。
只是赵德育和墩欲谷两大高手,足教他们穷于应付,何况多出康鞘利、金环真和周老叹三个亦非易与的人。
赵德言环目扫视,似在察看是否有人隐藏在附近,断言道:上船再说。
到风帆离岸远去,寇仲捧头道:事情愈趋复杂,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徐子陵沉声道:我一直不明白大明尊教的人为何敢引妃暄到草原来。因为妃暄若有不测,必会惹出宁道奇和慈航静斋的人。现在明白啦!颉利要对付的是李世民,李世民一旦失去妃暄的支持,肯定再难斗很过有颉利支持的李建成和李元吉。
寇仲皱眉道:可是莎芳若非有金环真助她,如何能找到石之轩?
徐子陵道:这或只是一场误会,大明尊教纯因追在祝玉妍背后,误打误撞的碰上石之轩亦说不定。
寇仲苦笑道:我想得头痛起来,不如回家睡觉好吗?
徐子陵道:对不起!今晚你很可能没空睡觉,看!
寇仲看去,只见马吉营地旁其中一艘船扬帆开出,却没有任何灯火,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儿。
寇仲叹道:希望搬弓矢会比搬海监轻松点吧!
两人以敢称天下无双的水底功夫,迎上驶过来马吉方面的船,贴附船侧,把头探出水面,以他们的敏锐的感官,待到有人察看时才缩入水内,仍是从容轻易。
寇仲低声道:他们可能不是去迎接运弓矢的船,否则不应以这种缓慢的速度行舟,只升起他娘的一张半帆。
风帆缓缓划破湖面,朝镜泊湖南岸方向开去。
徐子陵道:管她到哪里去,当搭便宜船就成。
寇仲叹道:这种便宜船不坐也罢。待会还要用两条腿跑回龙泉,什么便宜都补不回来,哈!爱情确是法力无边,把你这小子的情圣本质全迫出来,而逗仙子的功力比我更要深厚,小弟可否跟你学点本领傍身。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闭上你的鸟口,还说什么一世人两兄弟,竟来取笑我。
寇仲装出正经样子,道:我是认真的,只是因代你开心代得太兴奋,说话有点冒犯,陵少大人有大量,勿要与后学斤斤计较。哈!我从未想过师妃暄可以这么诱人的。
咦!
赵德言那艘风帆出现在前方岸边密林的暗黑阴影里,马吉的船则笔直朝它驶去。
两人忙缩进水内,从外呼吸转作内呼吸,贴附船底,除非有人浴到水里,否则纵使毕玄在船上,仍难发觉他们的存在。
马吉的船缓缓靠岸,泊在赵德言那艘风帆后。
两人冒出水面,全神窃听。
马吉的声音响起,以突厥话向赵德言、礅欲谷和康鞘利逐一问好,然后道:诸位终于来哩!我给那三个小子不知弄得多么心烦。
墩欲谷道:入舱坐下再说。
两人忙从水底潜过去,改为贴附赵德言的座驾舟。
两人耳力何等灵锐,追着敌人的足音进入船舱,心中暗喜,能亲耳窃听敌人主帅的对答,还有什么意外收获能比这更令人感到珍贵。
赵德言等人坐下后,康鞘利笑道:那三个小子怎样烦你?
马吉叹道:他们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竟晓得我有批弓矢要卖给拜紫亭,我用尽方法去瞒他们,不过这三个小子出名神通广大,最怕是功亏一篑,最后仍给他们把弓矢截着。
赵德言沉声道:你有把这情况知会拜紫亭吗?
马吉道:马吉不敢冒这个险。
暗中偷听的寇仲和徐子陵为之愕然,且糊涂起来,知会拜紫亭因何会是冒险?
康鞘利谈淡道:马吉你再不用为此烦恼,大汗有命立即取消这次弓矢的交易。
马吉愕然道:那我怎样向拜紫亭交待?
墩欲谷哂道:有什么好交待的,你再拖他三天,然后秘密撤走,其他事都不用理。
赵德言接着道:那三个小子再来迫你,就把他们要的八万张羊皮设法归还他们,金子由我们付。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心中一震,猜到突利已和颉利言和,其中一个条件当然是突利着颉利把八万张羊皮找回来。
马吉失声道:什么?
赵德言有点不耐烦的道:不要问为什么。你照大汗的吩咐去做就没错,不是有困难吧?
马吉道:确有点小问题,首先是八万张羊皮如今是在拜紫亭手上而非我马吉的手上。其次是他们不但要羊皮,还要把拜紫亭私吞平遥商的一批货取回来。最后是他们似乎不但要货,更要我交出劫货的人。唉!这三个小子实在欺人大甚。
赵德言阴恻恻的道:终有一天我会教他们后悔做人,但却非是今天。有本事他们就找拜紫亭和伏难陀算帐吧!哼!你只要办妥八万张羊皮,其他的事都和你没有关系。
马吉颓然道:好吧!以拜紫亭的作风,这可能会是-个相当骇人的数目,说不定要我以弓矢作交易。唉!
墩欲谷笑道:马吉你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明吃吧!弓矢绝不能交到拜紫亭手上,否则你只好把头颅送给大汗让他作箭靶来练射术,明白吗?
马吉忙道:明白!
赵德言道:那批货现在哪里?
寇仲和徐子陵忙竖起耳朵,不敢错失半句话。
马吉道:明晚应抵小雀河和镜泊流的交汇点,后晚可抵达此处。
墩欲谷道:立即派人到小雀河把他们截停,再从陆路运走,不得有误。
寇仲和徐子陵在水底互击一掌,悄悄潜离,他们要立即赶去请别勒古纳台兄弟出马,先一步把弓矢抢到手上,那时他们要风可以得风,要雨可以有雨,拜紫亭和马吉均会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生命将会变得更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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