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欲加之罪
烟波阁的梅喜将苏绾引入二楼,廖老头子便退避下去。
苏绾见廖管家走了,便悄悄问梅喜:“寒夫人想必也在的吧?”
梅喜道:“寒夫人领着湄姐姐来了一下午了,就等着姑娘呢。”
苏绾点头,默默在心中合计:“夫人害喜最近发作地厉害,屋子里可摆了梅子吗?”
“哎呀,还是姑娘想到了,”梅喜一拍脑门有些暗悔,“难怪瞧着寒夫人今儿脸色大白,没什么精气神儿。奴婢这就去到厨院那头问问有没有的。”
苏绾赶忙拉住她:“不忙,姐姐若是放心得下,我知道夫人的口味,代姐姐走上这一趟如何?”
梅喜往楼梯口猛瞧几眼,看起来有点犹豫。她噎嚅着唇半晌,扭捏地道:“这怎么好意思,上回奴婢得了王妃的命令脱姑娘的鞋,姑娘一点儿都未与奴婢计较,这会儿又要代奴婢去拿梅子,可真的有些折煞奴婢了。”
苏绾吟吟笑着:“姐姐别往心里去,那会儿的事情都说不清楚。再说姐姐是有难处的,我自当体谅。”
说到那日的难堪事情,这回子倒是梅喜更加尴尬。她低着头也不敢看苏绾,使劲捏搓着手里的丝绢:“可是王妃正等着要见姑娘。要不姑娘将什么梅子告诉奴婢,奴婢按着姑娘交代的去拿,这就错不了了。”
苏绾皱了皱眉,心想乘着拿梅子的功夫去柴房见见黄叶,可梅喜偏生跟自己客气。于是只得将在苏棋那厢听来的酸子乌梅告诉她,由她去拿了过来。
得守门的婢子通报,苏绾进了临王妃的寝居。这日临王倒是不在,据说是与苏泊生一道出去了。当下临王妃懒洋洋窝在西窗下的柳丝榻里,纤细的身子半盖着缎子绣被,正阖着眼眸听一边儿的寒翠微予她哼调儿。
寒翠微地嗓音甜软。天生一副妙喉。浅浅吟唱的词曲儿别有种朦朦胧胧地娇态羞美。听说她曲艺精湛,且是舞姿了得。前些年连烟乐坊的舞姬们都是不放在眼里的。不过后来由以进得苏园的时间长了。技艺不得巩固,故慢慢生疏起来,也就渐渐不去置喙烟乐坊的舞姬们了。
这会儿老地卧眠小地哼曲儿。若不去计较为人,倒是觉得有股温馨地暖流默默而过。无奈苏绾本身就是个习惯透过现象看本质地人。所以只微微震了一下。便起了一丝儿冷笑。
临王妃似乎发觉她进来了。陡然张开眼:“是绾丫头吗?”
“是我。”苏绾道,立在原处敛衽。
临王妃由苏湄扶着半坐起来。看到苏绾眉眼一亮:“别杵那儿呀,快过来。”
苏绾依言挪上前去:“苏绾该死,不知干娘找了我一下午,还兀自在外头游荡。”
临王妃并无计较,招手示意她再上前来:“丫头过来,坐我身边来。w-w-w-lk。”
寒翠微这时已悄然停止了哼唱,在旁挪了个位置:“妹妹过来坐。”又朝苏湄看了一眼。
苏湄领会,自旁边搬了条柏木圆凳轻轻放在寒翠微边儿上,不过却放得离临王妃稍稍远一点。她抬头对苏绾轻柔微笑:“姑娘坐吧。”
苏绾点点头,便走了过去,敛起裙摆落座:“姐姐今儿好兴致,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说与妹妹听听,让妹妹也沾沾姐姐的高兴劲儿。”
寒翠微捂嘴起笑,偷偷打量临王妃的脸色。临王妃朝她微微颔首,寒翠微得了应允便止不住炫耀起来:“姐姐能有什么高兴事儿呀。只是替干娘了了桩心事而已,不值一提。”
“哦?”苏绾心里自然十分明白,寒翠微这道谱摆的是什么。这时却也不得不迎合她,“姐姐替干娘了了什么心事?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呵呵,那可不。”寒翠微吊起秀眉说道,“这事情说与妹妹听,恐怕妹妹会被吓死,还是不说了罢!”
苏绾故作好奇:“姐姐倒是将我的胃口吊起来了,这究竟有什么事会吓死妹妹呢?”
临王妃见她俩你来我去,寒翠微这功夫都没将骄气放下来,说出重点,便轻轻上下点掌示意听她说话。
两人便都噤声看着临王妃。苏绾端着张净月般的脸,神色冷清,心道她们两人该不会今夜就要动手了吧?这事儿还需与苏洛陵去说,慧姑的尸体都还在飞鸢阁呢,这事少了她可真是办个鬼了!冥婚之事未加办妥,就像是在苏园始终埋了一圈**,危险系数少说也有三星半。
临王妃正色道:“翠微,你不消与绾丫头打哑谜,这事儿原先她也知道,不过肩任单薄扛不起来,便就匀给你做了。此事还没完,你勿要掉以轻心,需戒骄戒躁,掐头去尾做得干净点儿。”
寒翠微一听自己得意洋洋了半天,竟却是捡苏绾剩下的瓜皮,立刻就绷住了脸,皮里阳秋地冲苏绾发出冷笑:“哟,原来妹妹早就知道了?知道了就说呀,何苦逗姐姐玩儿。你也知道姐姐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情绪上不得随便起伏,可开不得半点玩笑的。”
苏绾嘴角发抽:“姐姐不要生气,妹妹刚刚的确没想到是那事。”樱口甚觉不是滋味,她立刻岔开了话题,问道,“姐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寒翠微杏眸向上瞟:“不好说。妹妹既然不穴手这事情,还是知道地少点好,免得被吓着了。”
苏绾苦笑:“瞧瞧我们都在说些什么呢?干娘喊你我过来,定是有事相商,我们需听干娘旨意才行。不过若姐姐后头需要个信得过的帮手,尽管来唤妹妹,妹妹定竭诚效劳。”
寒翠微“嗯”了一声,听闻苏绾将临王妃给搬了出来,便就不再刻薄她了,端坐下来闷声不吭,显然心里还是十分介意自己竟是捡了苏绾的烂果子吃。
临王妃起先也是一副眉头皱如梯田的模样,将头直摇。不过苏绾极识大体的话倒惹来她无声的赞赏,将目光对着苏绾的时候,愣是烁光闪闪,想必是疼苏绾疼入心尖儿了。
她见寒翠微消停了下来,便语重心长地说了她几句,之后又是话锋一转,说到了慧姑冥婚的事情上头。
两人都见说到正事,立刻都有些热血沸腾之觉。苏绾手心拽着裙袂,挺直腰杆会心听临王妃要说什么。
临王妃先将苏湄给遣了下去,苏湄施礼,偷偷瞧了瞧寒翠微,便迤逦而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娘三儿。
“咳……”临王妃调整了个姿势,将缎面绣被掖到胸口,叹了口气道,“此事现已成了我悬在胸口的一块石头。若是一天不做好,我这心里就觉得发毛。昨儿个,我又梦见了慧姑,她说娘娘你知我在下面冻死了吗,问我借张被子盖。被子需龙凤绣样,真丝缎面,枕头也要是鸳鸯配血玉枕。我这心啊,就这么被疼醒了,念到慧姑正是向我来讨人的,于是让翠微赶紧下手。”边说,便时刻注意着苏绾。
苏绾听着渐渐垂下头去,心里做下判断,若是今夜救不了黄叶,那就只有明年的今天给他上香扫墓了。
“绾丫头,”临王妃又道,“你勿要觉得我心狠。那哑巴的身世我也早听人说过,据说自小便是个孤儿,也不知是被遗弃的还是父母双亡。嘴巴是说不了话,长这么大也吃过不少亏。那年他所在的乡下闹瘟疫,泊生路过便好心收留了他。说起来,苏园可是恩泽与他的,眼下是需得他回报的时候了,这应该不算过分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