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债有主

  苏绾被堵住去路,货渡那头也聚拢来一些人,看样子撞翻的都是些工人。浪@客*中文转载[]

  她一手牵着雪梅娘,一手拉着白皎皎,境地万分尴尬。尤其还有苏洛陵与璎灵当前,恨不能也像四匹亢龙马一样,跳入江中算了。

  可她还是向众人温婉屈膝敛衽:“对不起诸位,这是我的责任。大家若有伤的地方尽管去医馆瞧,所有药费尽由我给。”

  “你给?”苏洛陵始才说话,语气里一抹无法忽略的尖酸,“你拿什么给?”

  苏绾心寒地要命,她不求苏洛陵会出手帮她,可落井下石也是没想过的。怎料他竟然会这么让她下不来台。当即就咬牙,将头上那枚闻香玉镂花簪子拔了下来,呈在那些人面前:“大家瞧见了吗?这东西别看普通,却乃价值连城。就凭这东西,定也不会让你们吃哑巴亏!”

  璎灵瞧见了,立即有些不自然,浑身紧绷着对苏洛陵道:“我,我先走了,船家还在等我。”说着扭头便向江边过去。

  苏洛陵寒着一张脸,反手抓住璎灵:“等等。”

  璎灵回过头来,乌黑的眸子泛水:“怎么?”

  “我送你过去。”他道,已经将目光移向了官渡那边的一艘美奂绝伦的精致画舫。

  苏绾握着那枚簪子,握地阵阵寒战,寸寸体凉,禁不住到底是天儿太冷还是心太寒,就盯着苏洛陵与璎灵双双走出自己的视线,感觉自己像是只被遗弃的猫。

  “姐姐,你怎么了?”白皎皎问她。

  苏绾摇头。此时竟无端地没劲儿说话:“我们走。”

  众人却依旧围堵了她:“想走。把东西留下来!”

  “什么东西?”

  “你手里地东西。”

  苏绾的身子再度发紧。将那枚簪子狠狠嵌进肉掌:“对不起。这东西根本值不了几个钱。我……我择日再给你们送银两过来。”

  “放什么屁!”有人道,“你今儿不给兄弟们一声交代,就休想从这里离开。”

  苏绾蹙着眉,慢慢将头上的朱钗步摇统统取下来奉上:“这些,够了吗?”

  几人一下子夺了过去:“啧……就这点,还不够给爷们儿塞牙缝的。你那耳朵上是什么玩意儿?一并取下来得了。”

  苏绾僵硬地将银耳环取下,递到一干人眼前:“给!”待他人拿下,就牵着雪梅娘拉起白皎皎逃也似地进城去了。

  后头的苏洛陵目光如夜,沉若寒潭,目送着她远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被璎灵拉了拉,这才又回过头去。

  将白皎皎送回家之后,苏绾只剩下了一个人一匹马。街面清风冷冷,夕阳西悬,各色家宅院护的围墙底下,都落成一片淡淡的灰影。像是原本干净的记忆,被覆上一段并不光彩的过去。

  苏绾向来是讨厌一个人逛街的,但在现代的时候不知为何,三五好友相约逛街的最后结果大多以她一人默默在咖啡厅等待而结束。好友有些成家,有些男友至尚,总之独独她孤身。到了永兴王朝,出入履不沾尘,身边家娥环绕供她使唤,却还是免不了这样走在冷冷清清的街上。

  仿佛因为是冬天,连围墙石道这种死物,都变得那么荒凉残旧,像是有生命似的,变得死气沉沉,含怨带怒。雪梅娘的“哒哒哒”踏蹄声在石板路面上空灵地响彻。

  步履被压地抬不起来,浅色荷叶裙摆随着步伐轻轻翻动,在鞋面滚出一圈漂亮至极的波纹。

  下意识地在留香书屋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飘然地离开。

  回到苏园时,并未入门,便看见姓廖的老头子弓着腰在门口与一名杂衫小厮说话。忽然发现了苏绾,才匆匆将那小厮支开了去,正色向她拜身:“老奴见过绾姑娘。”

  苏绾淡漠地回礼,将雪梅娘交给门口的家丁,交代放养到红玉丘去,便兀自进门。

  廖管家跟了上来:“姑娘这一下午是去了哪里?可教老奴好找。”

  “廖管家有事找?”苏绾惊讶。与廖管家虽说结下梁子在前,可在园子里毕竟还是身份有差,谁都不见得会主动去粘对方。这一下子说找她,她立刻竖起了警觉。

  廖老头子讪笑连连:“你看老奴,将话都说糊涂了。是王妃找了姑娘一下午才是。刚才还有指派的人过来回报,说找不见姑娘呢,这不老奴现在就见着姑娘了。”

  他的意思是,刚才那个杂衫小厮就是在外头找她的人?苏绾听着却有疑心。姓廖的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那小厮一看就不是苏园里的人,贼眉鼠眼的,脸上还拉着一道寸指长的刀疤。但也只是自己感觉而已,并不想说出来,便问:“王妃找我何事?”

  廖老头子呵呵奸笑:“姑娘先请。老奴也是听说的,似乎是惠嬷嬷的事情。”

  苏绾脚步立顿,站在原处脱口就问:“什么惠嬷嬷的事情?”

  “这个老奴也不知详细。”廖老头子说道,“不过老奴忖着惠嬷嬷已在驿馆多日,终究要入土为安。王妃大概是想交代姑娘些什么!姑娘这个问题,还是留待去问王妃娘娘吧。姑娘请!”

  苏绾只好跟着老头子一道去向烟波阁。但脑子里已立刻想到了黄叶!自己真是心急糊涂了,那日之后就一直没见过黄叶,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忙问:“管家近些日子可见到过哑巴黄?”

  这么突兀地一问,老头子登时眉目闪烁:“呵呵……老奴斗胆问一句,姑娘问的可是黄叶?”

  苏绾点头:“他怎么了吗?”

  “呵呵……这个……老奴身为苏园管家,统领园内几十奴仆,本应恪守本责,将奴仆们教地知礼懂礼,谨守门风园规。可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尽管老奴已是呕心沥血在苏园十数载,却仍免不了在手里出那么一两个不听话的狗崽子。”

  自我歌功颂德一番,听得苏绾直皱眉。不过到底也听出些异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子兀自干笑:“回禀姑娘,您要打听的黄叶,今天下午刚因偷了大夫人房里的东西,被关在柴房了。幸得大夫人仁慈,才免被扭到官衙去,省了诸多皮肉之苦。不过大夫人说了,关他几天,便就逐出苏园去,再不得回来。”

  廖管家的这番话顿如平地起雷,苏绾不禁被震住了半晌,旋即就驳道:“黄叶他是个老实的人,怎么会偷东西?大伙儿指不定都是误会他了。”

  老头子干巴巴冷笑:“姑娘这话可就不大好听了。人是大夫人当场逮住的,还能有假?难道姑娘怀疑大夫人跟个区区哑巴奴才过不去?”

  这就更是让苏绾坚信不疑,黄叶就是被寒翠微给嫁祸软禁起来的。若黄叶真的被赶出了苏园,他的死活便就没人去管了!

  可自己若然明着阻挠,岂不又把自己与寒翠微之间的那个结,打得更死了吗?

  她蹙着眉,遥望着已走到近前的烟波阁,想到临王妃与寒翠微都在里边儿,就觉得心有说不上来的疲倦。

  黄叶与她非亲非故,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是那日梦到他之后,黄叶才有了危机,总觉得是与自己有关。女人有一种天生的第六感,这种感觉有时候是错的,但却比真实更真实,有时候是对的,却也常常踟蹰不下。苏绾这时对黄叶的感觉,就好比是自己在梦中织造出来的一个人。

  就是一个梦,无形地拉近陌生的距离。<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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