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摸骨算命不可云

  苏棋一听竟是要买马,忙道:“姑娘,头油在东市,马市可在西城郭,这南辕北辙的,仔细你身子受累。w-w-w-lk。”

  苏绾扭她不过,心想反正自己也浑身累着,坐轿撵就坐轿撵吧。

  一个人吃饭终究有些食之无味,匆匆吃了几口,她便央苏棋带她出来了。

  东市她是有印象的,当日踏上这条不归路,亦是经过这里,还有一次是自己单个儿跑回留香书屋,也是经过的这里。那个黄昏,改变了太多事情,她不由得总想再回留香书屋看看,便嘱咐苏棋,先过去瞧瞧。

  苏棋念道:“姑娘是想回家看看了?”

  苏绾轻轻撩开轿帘,点了点头。

  留香书屋在离东市不远的地方,轿撵拐了几个弯便就到了。只见书匾依旧落地,缠着灰尘泥土,蠹门也颓然倾斜,院子内耐寒的狗尾巴草错生,埋住了原本华云英与华秀才一起种下的些许菊花。不过就算没有被杂草埋住,这个时节的菊花也只剩下了光杆子。

  苏绾只带着苏棋进去,余下的人便候在大院门外。

  两人前后走地不紧不慢,苏绾才第一次正眼瞧那尊夫子像。看起来敦厚慈祥,谦恭儒礼,正是孔仲尼。这回倒是不在意料之外了,心想既然有秦二世,当然孔老夫子的时代也是存在过的。

  她信手将挂在夫子像脚下的一叠文书取了下来,拍下厚厚的一层土灰,呛地身后苏棋咳嗽地红了脖子,连连挥手:“姑娘,这叠了多久了啊?”

  苏绾摇头,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浪@客*中文转载[]”说着已翻开了华秀才的手迹。

  兴许这些手迹都未当心收妥,册子受潮起黄,原本端庄流利的墨迹变得歪歪扭扭。许多已经辨不清晰了。

  苏绾翻了几页,便递给苏棋道:“这个暂且拿回去,我爹的遗墨我想好好保存下来。”她能为华云英做的很有限,但愿她也能为她照顾好华启光。

  苏棋应声收好。两人便转进了华云英的闺房。

  那面铜镜裂痕依旧。摔在地面未加拾起。整个屋子除了满柜子的书册显得拥挤之外,竟显得那么空。苏绾一路用手指沿着书架拂向梳妆台。在凳子脚边拾起铜镜。将两块安放在一起。重新端正地放入原先地位置。再回眸,眼神忽然一猝。忙过去拍掉书架上的灰,用手指勾出一本册子来。

  册子较薄。白线装帧,书面三个隶书大字——扶苏传!

  她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当初苏墨将那本扶苏传弄毁了,便经由婢子做了废物处理。近日事情连桩,她也早忘了还有这本东西存在,现今看到,难道是天意?她有些颤抖地抖去书皮的灰尘,正想打开来细究,院门那厢却传来一连串吵杂。

  苏棋“咦”道:“莫非轿夫与人起了冲突?”

  “去看看。”苏绾道,将《扶苏传》交给苏棋。

  两人疾步出了留香书屋,见到四名轿夫正与墙脚一名摆摊起卦的摸骨道士争地面红耳赤,唾沫横飞。那道士头戴混元巾帽,白玉帽正,身披青色蜈蚣扣道袍,两袖宽大垂长,脚上踏着一双玄色云屐,正被轿夫骂得狗血淋头。浪@客*中文转载[]

  苏绾心道这四厮怎么这么嚣张,便走了过去:“出了何事?”

  轿夫一见苏绾出来,立马不吭声退回几步,道:“回绾姑娘,这妖道妖言惑众,且看我哥儿几个好好教训教训他。”说着就挽起袖子,抡着胳膊上前。

  “站住!”苏绾喝道,“鲁莽。这位道长说什么妖言了?姑娘我倒也想听听看。”

  说话的轿夫脑袋一缩不予回答,倒是那道士哼哼笑道:“贫道好心提醒,边陲又起战事,他极有可能被征丁,将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位小哥却就嚷嚷着要打贫道了。”

  苏绾说道:“道长可能确是弄错了,他是大户人家的mai身轿夫,怎么会被征丁?再者,国家安定,边关怎会说起硝烟就起硝烟?道长之话,小女子也不敢苟同。”

  道士目光发亮:“还请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苏绾。”

  道士道:“姑娘可否借只手过来?”

  “臭道士,你吃了豹子胆了,我们姑娘的手岂是你能摸的!”轿夫粗言威吓。

  “住口。”苏绾拧眉,将手伸到道士面前,“道长仔细看看,苏绾从何而来又于哪里去处。若说得准,小女子自当佩服,收回先前的话。”

  “仅是如此而已?”道士耸着眉笑问。

  苏绾愣了愣,看看身旁的轿夫:“自然也会让这位小哥给道长赔不是。”

  道士颇觉满意,便轻轻握住苏绾的手,两只拇指各沿她的骨指摸下来,且摸且掐,将苏绾的五根手指头掐满了红印。末了,他忽然脸色大变,整张面孔都白了起来。

  苏绾顿时紧张:“如何?”

  道士松开苏绾的手,叹气道:“苏姑娘,恕贫道直言,依姑娘骨纵骨深,如今应当是在阴司报道了。”

  “臭道士,你说什么呢?”轿夫说着暴跳如雷地又要冲上去。

  苏绾忙制住他,心跳地飞快。唯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个道士说对了!可是——这该如何解释呢?她立刻嘱咐苏棋将四人领开,示意想与这名道士细说。

  四人见苏绾一意孤行,也都没法子,只得颓丧着脑袋,回到不远处的轿撵边,焦躁地等候。

  将人支开,苏绾才一副忧心忡忡:“道长独具慧眼,小女子暂且不论道长说的对与不对,只想问小女子今后去路。”

  说起来,苏绾这个受过现代化教育的唯物主义者,如今却不得不依靠江湖伎俩预测人生,既有啼笑皆非,又有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电视里经常播放些桥段,但凡有和尚道士这类玄佛的人物,遇到关键时刻总有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来吊看客的胃口。她死死盯着面前这个道士,生怕他也如此!可恶的现代编剧凭空制造恐慌,这个世界哪里来那么多天机?

  道士渐渐不敢瞧她,摇头道:“贫道技艺拙劣,请姑娘听过就忘了吧!”说着就理齐四方桌的卜算器物,打算一走了之。

  苏绾哪里肯放过,忙拦住了他:“道长!若觉小女子后事不好预料,可否再容我问一个问题?”

  道士犹犹豫豫,目光闪烁。足足思考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口生硬地道:“姑娘请说。”

  苏绾沉住呼吸,目光定定:“何为——龙门星象?”

  那道士一听,登时脸色土灰,忙裹紧了物什推开苏绾匆匆逃开。

  “道长!道长——”苏绾错愕不止。

  “请姑娘千万别向他人提及这些。”道士在远处喊道,又临了加了一句,“无量寿佛,贫道道号玄真。若姑娘将来还有心探求答案,可至凤仙岛九真观,贫道的师祖兴许能解姑娘心中谜团。”言毕向苏绾恭敬捻法指施礼,就踩着风消失在一处拐角。

  “凤仙岛九真观?玄真?”苏绾喃喃重复。

  道士走后未多时,街上便陆续有华云英昔日的邻居过来问长问短。苏绾一概不认得,故显得几分疏离。

  那些人都听说苏绾进了苏园里享福,都想着法子削尖脑袋与她套近乎,指着能将家中的人安cha进苏园当差。

  苏绾不甚厌烦,却又觉得这方民众朴实,若非家中困难也并不会求她。可是自己在苏园里境地尴尬,自己都有些应付不过来,若再多出些人,岂不要让她长三头六臂出来才行?何况苏园内务总归是由寒翠微执掌,她不宜穴手。于是便婉言一一回绝了。

  上了轿,还未待轿夫起轿,一名盘头绾侧髻的妇人忽然趴住轿窗,尖着嗓子道:“我说云英啊,刚才婶子见着你与那道士说话,心里不住担心。那道士是个江湖术士,说的话一概做不得准,骗了咱好几回呢!”<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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