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哑巴黄

  头顶毛月正寒,苏绾一个冷战与廖管家停在池边。浪客^中文**-.Lk可那些家丁却已火烧火燎地奔进了冰面。

  苏绾心中大急:“快回来!你们回来……”

  众人闹闹嚷嚷的却都完全没听见她叫唤。

  “哑巴黄是谁?”苏绾问身边的廖管家。

  廖管家显然也是未料到出了这岔子,愣了愣神才道:“园子里的哑巴,姓黄便叫哑巴黄了。”

  “是个哑巴?”苏绾心惊,此人恐怕性命难保了,忙又加大了声喊道,“你们都回来!”

  众人这才隐隐发觉冰面动荡,一下慌了手脚,纷纷朝四面八方窜上岸,索性无人再落水。

  待众人都上了岸,池子里除了冰面对月的银光惨兮兮的之外,便再无其他动静。没有哑巴黄,因为哑巴黄原就开不了口说话,也没有慧姑,因为慧姑也不会说话。可为何哑巴黄也不扑腾几下,让众人知晓知晓他还有口气儿也好呀!

  苏绾屏住了呼吸,心寒地寸寸生冰。从来没有眼睁睁看过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消失,竟会觉得眼眶涩地难受,鼻骨上阵阵饮酸。

  正想要见着他二人的尸体,恐怕要等阳春三月,化冰之后尸体浮上来了才行。不过届时尸体恐怕也不能为之为尸体了。陡然池中“哗”地又一声,浮冰聚散抖动,眼神好的人便喊道:“哑巴黄!”

  苏绾一记热血上涌,张大了眼望着斗池,也见着有个黑影努力爬上冰面,那努力的劲儿因为无声,更令人替他捏出一桶的汗来。

  这哑巴黄若非水性极佳。便就是寿与天齐了。不过苏绾转眼便见到了他身上负着一个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真是哑巴黄将慧姑一并捞了上来。震惊之余。立刻佩服哑巴黄的水平是不是该从菲尔普斯那里捞块金牌戴戴。

  “快,将铁镐伸给他!”苏绾忙令了人将铁镐递给哑巴黄。

  哑巴黄扭过头朝苏绾看来。这千钧一发之时竟露出一排牙齿对她笑了笑,然后才攀着铁镐爬上岸。

  苏绾同廖管家急忙赶了过去。但见哑巴黄已气喘地坐在地上。绞着浑身冰水。一旁正躺着慧姑僵硬的身躯,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将他先带下去暖暖,别冻坏了。”苏绾叫人先将哑巴黄搀下去。自己则拈起灯,紧着步子向慧姑靠过去。

  “绾姑娘……”廖管家陡然出声,又将苏绾吓得心口“嘭”地一跳:“怎么?”

  廖管家狞笑着将苏绾手中的灯接了过来,道:“老奴替姑娘掌灯,姑娘尽管瞧仔细。”

  苏绾顿然觉得头皮又麻了起来,四心冷汗涔涔。迫着廖管家那双漆黑的眼,无措地靠向慧姑。

  忽然身后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本就脚软,没个站稳便向慧姑的尸身扑去。

  “啊!”

  “别叫!”

  耳畔熟稔的声音冷然地道,苏绾惊愕:“苏洛陵?”

  “嘘……”

  苏洛陵身着苏园家丁的粗衣,头上一顶黏儿皮帽压地极低,正助了把手托住她倾前的身子,将她缓缓放平稳了,对她耳语道:“移,去,驿,馆。浪@客*中文转载[]”

  四字清冷明晰,苏绾这才惊觉,什么叫“非你莫属”。

  所幸周身的人并未发觉是苏洛陵,都可这劲儿地马屁翻飞道:“姑娘无碍吧?这谁缺心眼儿的……”

  唯独廖管家仿佛像洞察了什么似地,沉静地如死人一样盯着她的侧脸看。

  苏洛陵正巧在廖管家对面,隔着苏绾的身躯处在半遮半掩当中。他瞧了一眼廖管家,在苏绾耳边添了一句:“别理老头子。”

  苏绾点头,借着廖管家手中的拈灯探向慧姑,这一瞧再是惊悸。

  别说是大半夜的窥个死人,就是青天白日里让她对着个死人她也觉寒气嗖嗖。慧姑的身子比活着时显然胖了许多,这是被水泡了多时的缘故。五官苍白眼珠倏瞪,缠乱的花发似水草一般裹着脖子身子。

  苏绾胃中猛翻,一口气憋不住便就“呕”了起来。

  苏洛陵忙乘机将她带到一边,避开廖管家。

  “如何?”

  “我……”苏绾摇头,一开口又是发呕。

  苏洛陵蹙眉:“有没有发现什么?”

  苏绾心中顿气:“苏洛陵!呕……我,我都这样了……你呕……”直吐到觉着连黄疸苦汁都出来了,才好一些,将话说整了:“你怎么忍心这样待我?”

  苏洛陵好笑地“哼”了一声:“是我高估了你的胆量。”

  “你……”她尽生闷气,“我要马上离开。”

  “不行!”苏洛陵断然否决,“你不准离开!”

  “苏洛陵你……”

  苏洛陵的一双眸子清若冰晶静若处子,像一股凝结在珠峰的冰泉。苏绾触到这眼神,立刻就噤声了。不知为何,每每他那双不起一丝波澜的眸子如此平静地看着她时,她都会觉得心陡然静下来,不忍与他计较太多。

  见她似乎暗自生气,苏洛陵偷偷捏了捏她的手:“我说什么,你便按着去做。先将慧姑移到驿馆,他事明日我自有说辞。”

  苏绾闷着声点头,再回到慧姑身侧时,廖管家依然静候:“姑娘身子熬不熬得了?”

  “多谢廖管家挂心,苏绾只是不喜闻河泥的腥味,故此失态。”说着压住心中恶心,翻了翻慧姑的衣衫,却也并无什么受伤的痕迹,便道,“想来还是廖管家有先见之明,慧姑果真是失足落水的。园子里正有祭祀,若贸然设灵堂恐有冲祖灵,还烦诸位将慧姑的尸身连夜运至驿馆,另外摆设灵堂之事也就一并烦劳诸位兄弟了。”说着从手中脱出个玉镯来。

  这玉镯还是今日临王妃决意要收自己为义女时送的初礼,这会儿因为慧姑送予他人,明日这话也就好说了。想必又会动容一把!

  一干人好说歹说收了东西,便抬着慧姑的尸体去了。

  苏洛陵既然是粗人打扮,定也是跟着去的。

  不过廖管家却有意逗留了片刻,道:“老奴先送姑娘回去吧?顺道向王爷回个信。”

  苏绾心里多少有些为苏洛陵担心:“不必,我自行回去,王爷那儿我也自会说好话。”说着取过拈灯,朝来时方向走去。

  廖管家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才踟蹰着离开池边。

  苏绾是怕廖管家会求功心切,在临王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届时坏了苏洛陵的事,头疼的定也是自己。于是便先稳住廖管家,说是说会去王爷那儿回禀,实则走了支道回逍遥居了。

  橘灯壁影森森,苏绾仰卧塌中回想这一日一夜发生的事情,觉得好像是老天对她撒下了一个天罗地网。捆缚了她的魂魄不说,连真与假、实与幻都分甚不清楚了。她究竟有没有回去过?又或者,她究竟有没有在永兴王朝?

  仿佛被夹在了两个世界里,她往哪边走,都免不了灰飞烟灭。<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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