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嬷嬷之死

  那似梦又似真。浪客^中文**-.Lk

  苏绾无法忘记这个梦靥。华启光的眼神幽深地如深海的蓝,蓝地有些迫人。

  苏洛陵目不斜视地替她清理了伤口,轻缓的动作仿佛做了不下百遍,然后递上一套红衣,道:“换上它。”

  苏绾盯视红衣,干涩的唇角微咬:“苏洛陵,你能保证我所受的委屈是值得的吗?”

  苏洛陵平静的眸子里乍起寒雾:“你觉得,你是在为我受委屈吗?”

  “不是你?”

  他无言,将红衣放在她的双腿上:“一炷香之后去烟波阁,王妃被吓得不轻。”

  “能不能不去?”苏绾无助地道。

  苏洛陵顿在原地一会儿,依然不发一言地走到了屋外阖门。

  那一声“吱嘎”的木轴转欸之声顿然将苏绾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红衣——只不过掩饰她肩膀随时流血的伤口,可是她心里那道异地异时空的血口,该用什么来掩藏?

  她回去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

  吐气出声。苏绾还是开始动手换衣服。脑中一直盘旋着华启光模糊地脸。和那一声声“于蓝”。

  忽然一道异样地声音雷霆般介入:“不光是你。我也无退路可言。苏绾,你会一直在地吧?”

  是苏洛陵的声音!

  系带的手刹那抖了起来,苏绾心中掖掖沉重,此时一下子像大风吹进了林子,刮得她站立不稳。浪客^中文**-.Lk

  难道真的没有退路可言?!

  她顿时自背脊开始发凉,呆呆开了门。

  苏洛陵绞臂立在廊上,见她出来便默声往楼下。

  此时月悬中天,星汉如钻,一抹薄如蝉翼的月光逶泻高檐薄地,夜,静地如此可怕。

  雪被开化,触脚都是湿漉漉的雪水,似大地的眼泪连绵。

  苏绾过了游廊才觉红色群裾已湿,像足翻绣着一层墨红火花。

  两人紧着步子便到了烟波阁,临王的随从奉在楼脚,正逢楼御医佝偻着背出来。

  苏洛陵上前道:“楼御医安好。”

  楼御医夹着眼皮的小眼往上瞄了一眼,哑着声道:“二公子有礼了,王妃并无大碍,不过气血冲颅,一时痰滞心窍而致昏迷。此刻便已醒了。”说着往苏绾看来一眼,顿时“呀”了一声,“姑娘醒了?怪哉怪哉,老朽钻医大半辈子,这种假死现象倒还没见过。姑娘且伸手让老朽把把脉,也好教一众人等放心。”

  苏绾迟疑地伸手,腕部便立时被楼御医枯瘦的两指夹住,像一张砂轮纸一样在她脉部轻移。

  楼御医沉吟道:“姑娘脉象虚躁,平浮软滞,一为失血象,二为心窍郁结之象,当要放宽心好生调养气血方可。不过总之无甚大碍,实在可喜可贺。古籍有云假死者乃昌,绾姑娘可是个大大的福人那!”

  “苏绾但求王妃无恙,我是不是福人都不在意。”苏绾淡道。

  楼御医点头应和,侧身让两人进阁。

  掀了皮帘子,苏洛陵忽然道:“你为我差点送了性命,这份恩情我一定铭记。”

  苏绾瞥眸静静看着他:“记?你记在哪里?”

  “心里。”他如是说道。

  苏绾微怔:“我只求你,若下回我依旧没了呼吸,你别喊我,一句都不要喊。”

  “好!”苏洛陵说得赌誓般。

  两人便一前一后上楼,有王府的婢子在门口守夜,见了二人过来便莲步迎上:“二公子、绾姑娘。”

  苏洛陵点头:“王妃醒了?”

  “醒了,这会儿正由婢子回报说绾姑娘无碍了呢,王妃便说要连夜去探望姑娘,可巧姑娘自己过来了。”

  苏绾心觉对临王妃不过,一副满腹郁事将心坠地沉沉的。

  “王妃晕厥,怎么这一日倒没见慧姑出来?”苏洛陵似无意地问道。

  那婢子一问一答颇为乖巧:“二公子也奇怪,咱们也都没见着惠嬷嬷呢。今儿王妃还好些次问了嬷嬷去向,可却无一人知晓。嬷嬷平常在王府却也自由,想想定是去哪儿耍了。呵呵……”

  苏洛陵不便问多,便让这婢子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她就揣着手出来,敛衽道:“二公子、绾姑娘,王爷有请。”

  这一进去,便见深夜里,寒翠微领着苏湄也在此探门,苏绾顿又一股别扭。

  苏湄搬了两把柏木圆凳放在临王妃近前,临王妃慈笑着凌空拍着凳面儿道:“绾丫头快过来,可把我吓死了。你这会儿还有些不舒服的没有?”

  苏绾一阵热血漫流,忙上前半跪在床前道:“王妃恕罪,苏绾吓着王妃,心里惶恐着。王妃应该是打是骂,若还是对我这般好,我心里直要愧疚死。”

  临王端坐一侧,笑道:“你们倒是吓来吓去吓出依依不舍来了。一个醒了另一个便掐着时辰来探。绾儿啊,就凭这渊源,王妃今儿跟你说的事,你便该不得拒绝了吧?”

  寒翠微过来将苏绾搀起,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道:“妹妹,姐姐可已经将事情都交代下去了。等大祭祀一完,咱们园子里就再热闹一回。”

  苏洛陵倒还不知道有这回事,问道:“有什么热闹的事情?”

  临王妃乐呵呵地将欲收苏绾为义女之事说了一通,苏洛陵倒也乐观其成。

  见苏绾隐隐总有负疚在身,临王妃软言道:“绾儿莫不是还在因今日的岔子耿耿于怀?老太婆年岁大了惊不得吓,你那会儿进出气儿全无,我给一急也晕了过去。待我晕了之后你便又马上有气儿了,若我能扛便也能扛到你出气儿的那刻,这怨不得你。你瞧瞧当时有多少人围着你,怎的偏就我一人被吓晕了呢?”

  “妹妹真是不明白王妃娘娘的心,王妃可不叫被你吓晕的。那是见你好端端的一个人须臾便要撒手去了,心中悲恸所致。你若考量这些,这声‘干娘’还叫不出口?”寒翠微道。

  苏绾听了这么多,尤其见苏洛陵竟也不反对,心中便也有些动容。并非是干娘叫不出口,而是她加加减减的两辈子,从来没开口喊过一声“娘”,她是怕一开口自己就哑了声。于是便在心里模拟了好多回,这一出口,就直接喊成了:“娘。”

  “诶——”兴许临王二老膝下无子,从未有人单着喊声娘,即便有子孙绕膝,多半也是叫“父王、母妃”的,多不有趣。这声“娘”可是实实在在,货真价实绝不偷工减料的。所以一激动老泪纵横了一把,指着苏洛陵等人道,“听听听听,偏生就你们跟我讲究个尊卑身份之道,一口‘爹’一口‘娘’都未听你们喊。我们绾儿便就懂事多了!”说着就要下床了来。

  众人忙上前止住,寒翠微似乎是等这时机快成了守株待兔,连忙一声“爹娘”蹦了出口,急吼吼扑到临王妃怀里。

  屋子里顿有些喜极而泣的氛围,闹哄哄的一团。

  这时,方才进来替苏绾两人通报的婢子又进了来,这回却惨白着脸色,嘴唇颤抖着悬泪欲泣的模样。

  “禀王爷,王妃。”她压着身段小声道。

  众人便就静下来看她。“什么事?”临王妃稍稍不悦。

  “……呜呜……”那婢子话未出泪已落,一阵阵抽泣起来。

  “没用的丫头,你倒是说话呀?”临王妃急道。

  临王也捻眉:“梅喜出了何事?”

  梅喜哭了一通,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才道:“刚才园子里的廖管家来告,在池子里找着了惠嬷嬷的身子,已经,已经坏了……呜呜呜呜……”这一口气说完,便就嚎啕了起来。

  苏绾愕住,不自觉与苏洛陵眼神交汇了一把。

  苏湄忙将这不经事的梅喜带下去,兀自又将在外头候命的廖管家领了进来。

  廖管家头顶皮帽,黑色长袄裹得极其严实,一进来便伏地磕了个大脑袋:“王爷、王妃在上,老奴前来领罪。”<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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