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沉重的第一场雪

  “好——好像她暂时还要静养，迟些吧。”楚铮原本要答应下来，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在雪谷里秦如韵和程灵素针锋相对的麻烦事来，下意识便改了口。</p>

  话一出口他才觉得奇怪，明明李文秀、郭襄这对组合与秦如韵、程灵素这对组合的性格截然相反，为何自己会将她们联想到一起了？</p>

  楚铮暗暗摇头，把这个古怪的感觉甩跑，却见李文秀漂亮的眸子眯成了一个弯弯个月牙儿，似乎对自己这个答案颇为开心。</p>

  楚铮发现自己果然摸不清年轻女孩子的心思，有够莫名其妙的，明明你的言下之意是想我介绍郭襄给你认识，我没答应给你介绍，你反倒高兴了？</p>

  “楚大哥，我正要去找地方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李文秀微微侧身转头看着楚铮，眸子里带着期待。</p>

  楚铮正好也饿了，原本是打算买点心时多买些来应付一顿，不过见李文秀发出邀请，正好也要问问这姑娘什么时候回江南，便点头道：“好。不过我可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p>

  “我打听过了，跟我来。”李文秀脸露笑容，在前面带路，很快就带楚铮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饭馆。</p>

  这时已过了午饭时间，小饭馆里人不多，李文秀选了个安静的角落位置，抱着小怜坐下，腾出一只手儿来替楚铮拉开了旁边的椅子。</p>

  楚铮原本想坐到她对面去，见状只好坐到她旁边去，心想塞外长大的姑娘就是比较爽朗大胆，换了真正江南水乡长大的姑娘，怕不好意思与年轻男子一起并肩走，更别说这样坐在一起了。</p>

  店小二见这两人一个年轻俊逸一个漂亮温婉，特别是李文秀穿着的衣裙质地颇佳，马上过来点头哈腰地送上茶水，先是郎才女貌、婚姻圆满地说出一通好话，还向两人推荐了一堆什么据说可以养颜美容、增加奶水的菜式，明显将楚铮三人当成了一家三口。</p>

  李文秀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楚铮等那殷勤的店小二走开后才笑道：“看，我就说吧，你带着小怜很容易被人误会。”</p>

  李文秀轻啐了他一口：“你怎么不解释一下？”</p>

  楚铮笑笑，有必要向一个陌生人浪费口舌来解释么？反正被误会又不会掉块肉，而且他很快就会离开梁都，估计再也不会来这里了。</p>

  李文秀见他笑而不语，俏脸更红了，忍不住在桌子下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心中却像喝了蜜糖般甜蜜。</p>

  楚铮难得见这个落落大方的爽朗姑娘这样的神态，倒觉得有趣，不过怕再逗弄下去惹得她恼羞成怒，便问道：“对了，听说你在客栈住，那边没安排你的起居饮食？而且你出来怎么也没带个丫鬟帮忙拎东西？”</p>

  “我只是穷苦人家长大，没被卖去当丫鬟就算是幸运了，哪习惯被人伺候？”李文秀笑着：“倒是楚大哥你不也没带着护卫么？说来你明明是城里的大人物，却又和别的大人物截然不同，你从不会视前呼后拥、八面威风为理所当然，反倒处事低调、平易近人，我觉得真正的大英雄就得像是你这样的。”</p>

  楚铮没想到李文秀居然会留意到他凡事追求低调的习惯，见她眸子亮亮地看着自己，带着些许小女孩看偶像般的崇拜，以他的厚脸皮也不由有些脸热，咳了声道：“我这样的算什么大英雄，像我师父郭靖这样为国为民的才是真正的大英雄。”</p>

  李文秀想起他为了救护卫舍生忘死闯入千军万马中的情景，抿嘴笑笑，心想，郭靖我没见过，但在我心里，你就是真正的大英雄了。</p>

  她借着安抚小怜之机低垂下目光，免得被楚大哥看到自己眼中的孺慕之情，却意外地看到屋外飘落了点点雪花。</p>

  “咦，下雪了？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对了，楚大哥你家乡在哪，有雪……”</p>

  李文秀一转头，却见楚铮不知何时已起身走到饭馆外，正脸色凝重地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乌云。</p>

  李文秀抱着小怜走过去，问道：“楚大哥，怎么了？”</p>

  楚铮回过神，转身问：“你说什么？”</p>

  “没什么。”李文秀见他眼中似乎有种让人陷进去的忧伤，顿时心头一颤，忍不住问道：“楚大哥，你不喜欢下雪？”</p>

  “我原本有一个姐姐一个小妹。”楚铮回身望着纷纷扬扬地落下的雪花，眼神中的忧伤很快便转化为一抹深寒。</p>

  “小妹在我七岁那年冬天，第一场雪的夜里被倒塌的屋子活埋的。”</p>

  楚铮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p>

  因为塞外的游牧民族破坏了家园，他和姐姐不得不跟随逃难的父母离开边塞的小镇，长途跋涉抵达一座大城，但因为没钱交守兵勒索的入城费被拒之门外，不得已冒着风雪在某个已被异族屠空的村子里找了间能避风的屋子暂时栖身，没想到第二天夜里积雪压塌了这间原本就破旧的小屋子，一家人侥幸死里逃生，他的小妹却不幸遇难。</p>

  这件事也是他视所有异族为仇寇的重要原因。</p>

  李文秀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酸，正要开口安慰一两句，却又不知道空洞的话语会不会起到反效果。</p>

  她咬咬贝齿，正要上前握住楚大哥的手以示安慰，却见楚铮的脸色愈加凝重地问了句：“这场雪，怕会下很久吧？”</p>

  “嗯？是啊，云这么厚，可能得下两三天。”李文秀在塞外久了，自然会牧民的观天象常识。</p>

  “城外的村庄不少都遭了兵灾，怕是难以熬过这场大雪。”楚铮眼前又清晰地浮现小妹被埋在雪下的那个夜晚，他眼中血红一片，咬牙道：“李姑娘，我有事先走了！”说罢展开身法，向着城主府的方向飞奔而去。</p>

  李文秀呆在原地，不多时便听到了“呜呜呜”的号角声从城主府方向传来，正是集结所有城中兵马的信号。</p>

  李文秀意识到什么，也顾不上吃饭了，丢下饭钱便抱着小怜跑回客栈，将小怜交托给丫鬟暂且照顾，自己披上披风，冒着风雪冲出了客栈。</p>

  果然，梁都城门大开，大街小巷到处是忙碌的兵士，李文秀一问，才知道楚帅已下令所有巡城营的兵士都要出城去，将四周村落危房里的百姓带回城中安置，而楚帅已第一时间带着百多人先走一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