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四 童讼
二百十童讼
宣德初年，河北定府降暴雨，数日不停，滹沱河泛滥，殃方圆百里。宣德皇上闻，拨银十万两，派户侍郎赵仲督查，定府匡士伦为总办，为保当地安宁，征召民工数千人以修。
滹沱河中游河窄狭，需拓宽，上游水方可畅，经丈河，需征用沿岸农田近千亩。匡士伦出告示，凡被征田，皆按价还田赔偿。征地署，匡士伦辖灵寿藁城二县操办，灵寿县令吴伯成与藁城县令戴顺得令后，遂安排征田宜。
匡士伦混迹官场多年，投钻营，无所用心于职守，乃庸官也。疏浚施工间，陪赵仲总督娱乐，投所，游山玩水，饮酒下棋，讨总督欢心，欲让于圣褒言而受奖升官也。
半年后，疏浚近竣工，不过十日，即可大功告成。日晚，匡士伦入寝不久，见一青面獠牙小鬼至，言定城隍爷有请，惶不敢怠慢，随小鬼至城隍庙。见城隍爷已于庙候，携手进庙，尚未坐定，城隍爷问曰：“滹沱河疏浚将竣工，施工中有无人案欤？”匡士伦否曰：“卑职甚严，焉能有，莫人案，牛马鸡犬亦无伤害也。”城隍爷闻罢，捋须，久不语，猛拍案，大喝曰：“请查，速来禀报！”匡士伦惊醒，一梦矣。
匡士伦醒后，忆梦中，觉蹊跷也，心疑云，莫非已出人案？城隍爷醒吾？遂召集施工负责官员，查问，众皆否。又查阅县施工记录与诉讼文，亦未见异，仍不安。有一挚友，名惠深，乃定隆兴寺主持也，六爻八卦，梦测字，无不精，何不惠深梦以得安？遂手下备轿，欲往。
匡士伦备厚礼，更衣上轿，携众差役往隆兴寺。中途，轿忽停，匡士伦问何故，差役近禀报，言有一男童跪于街中，拦轿喊冤。匡士伦掀轿帘望，见一男童，始龀过，蓬头垢面，瘦小枯槁，似小乞丐也。小小顽童有何冤？无非取闹耳，遂令手下将逐。俩差役上，鹰抓小鸡般将童子拎，童子嘶声哭喊：“吾冤枉，吾冤枉！吾要告状！”哭声凄厉，撕心裂肺，匡士伦无动于衷。待官轿过后，差役将童子弃于侧，扬长而矣。
至隆兴寺，惠深闻，携众僧远迎。匡士伦于佛上香敬礼后，与惠深入后禅房，宾主坐定，惠深双手十问曰：“阿弥陀佛，匡大人至寒寺有何吩咐？”匡士伦遂将所梦祥叙，。惠深沉思良久而定论曰：“梦不难，贫僧算定，城隍爷所问属实，匡大人所操疏浚工必有人案矣！”匡士伦大笑，成竹在胸曰：“大师所言差矣，官已细查，至无人案出，吾敢用头上乌纱帽担保！”惠深激曰：“恐乌纱帽难以担保，若有则如何？”匡士伦一时冲动而誓曰：“若有，官愿摘下乌纱，削发为僧，皈依佛门而无怨也！”遂唇以激曰：“若无，则如何？”惠深冷笑亦誓曰：“若无，贫僧愿脱袈裟，弃主持而还俗也！”双方争衡，身，击掌以示决不悔也。
匡士伦归，当夜睡梦中，觉房门开，小鬼复至，唤曰：“匡大人，城隍爷有请。”匡士伦曰：“何有请？无非上所问，官已细查，决无人案现也，请回禀。”小鬼喝曰：“休啰嗦！速，免得吾动手擒。”言罢，抖动手中索链以吓。匡士伦畏从，至城隍庙，见城隍爷端坐大堂上，有一童子跪于堂下。城隍爷气咻咻而厉声问曰：“匡大人，汝可识堂所跪童？”匡士伦细视，乃白日拦轿鸣冤童也，遂答曰：“童今日拦轿鸣冤，官有急欲办，暂未受，乃阳间琐，非城隍爷所属，何为也？”城隍爷冷笑曰：“匡大人，恐非阳间琐，今唤汝至，证而非童子胡言也。”匡士伦疑惑不，欲，猛闻小鬼大喝：“滚！”匡士伦骇猛醒，浑身冷汗淋漓，已湿衣襟。望窗，已交更，暗忖：梦怪哉，莫非真有冤案于中。至亮，差人寻昨日拦轿鸣冤童。差役归，回禀童已于昨晚投河自溺矣，匡士伦大惊，浑身战栗，急问，差人言童自溺与疏浚征地有关联。匡士伦大发雷霆，手下竟敢欺骗官，隐瞒实，让吾击掌于隆兴寺，若当真，吾必输矣。立即派衙役数名火速查，速将内报。
究竟如何？滹沱河沿有座河湾小村，于河中游，村内有近二百亩地，八户人，村内有一姓费名宥富户，占地百余亩，为富不仁，早有霸占全村田地野心也。村内有一姓刘名显贫户，占地仅十亩，十亩乃沃土良田也，与妻小靠为生。疏浚，官府需征六户人田地，费与刘距河较远，田未动，费宥暗喜，对刘显十亩良田垂涎已久，欲趁夺归己有。遂贿赂吴伯成与戴顺数百两纹银，欲以征田名，将十亩良田购为己有，将刘逐。
刘显，年过而立，妻子周氏貌美贤惠，膝下一子，名唤灵儿，全靠耕种十亩良田日，疏浚工距河较远，不在征田列。庆幸时，官差至，声称工需要，再征用田。闻讯，刘显急至征地署，另拨十亩更，吴伯成谄笑曰：“现河沿岭上有十亩划于汝，可耕。”岭上乃沙坡陋地，寸草不生，如何耕种？刘显当即否，戴顺烦曰：“汝若不愿易，可给汝纹银二十两，弃农经商，以谋生计。”刘显闻罢，二十两纹银安能经商日？遂否。吴伯成喝曰：“大胆！汝左不允右不愿，分对抗朝廷疏浚也！将汝田地没收充，若不服，锁入牢！”众衙役吆喝上，欲锁，刘显惶恐不敢辩，众衙役将逐。
刘显归，行至河边，见走投无，一从无了生计，一气下，投河自溺。妻闻噩耗，恸哭不止。当晚，费宥至刘，假安抚，对周氏早垂涎，兽欲发，关门闭户，欲非礼而劝曰：“汝夫已亡，地亦无，不如从吾，吾养汝母子以日。”周氏见无力抗，推辞曰：“吾夫亡，丧于身，时行交不吉，待日后行可否？”费宥暗思：汝孤儿寡母难逃吾手，暂避邪气以安稳，待日后行耳。”
日晨，被逼无周氏将儿托于村姐夫。奔至河沿，哀呼：“吾夫慢行，愚妻随往矣！”亦纵身跳入河中，自溺而亡。
父母双亡灵儿，悲痛欲绝，欲伸冤报仇。逃出姨，至城隍庙，击鼓鸣冤，人皆惊奇，误以为灵儿患精神病矣。一老乞丐告曰：“欲为汝父母鸣冤告状，应府衙，有亡后成鬼，方来城隍庙告状，汝愚也。”
灵儿遂往府衙，击鼓告状，守门衙役见，吼曰：“汝小小顽童，竟敢胡闹，骚扰衙门，找打！”遂挥棍驱。灵儿无法，老乞丐复告曰：“汝于大街待，当府大人乘轿过，汝可拦轿鸣冤告状也。”
恰匡士伦乘轿往隆兴寺，灵儿见，跪倒大街中，拦轿鸣冤，匡士伦无动于衷，差役驱。灵儿见伸冤无望，至河边，忆老乞丐言，亡后成鬼即可告状于城隍庙，毫不犹豫跳入河内，亦自溺矣！
调查诸衙役内，晚归府衙，至后堂禀告府。匡士伦闻罢，大惊失色，条人出于疏浚工中，吾何言以对？待日禀告总督赵大人，任处！诸衙役退下，匡士伦心慌乱，突觉头晕身软，瘫于座椅上，迷糊中，见俩青面獠牙小鬼进屋，不分说，铁链咣当套，拉出屋，奔城隍庙堂。至阴森堂，火光下，众鬼役侧立两旁，见堂上跪有，乃吴伯成戴顺与一贼眉鼠眼中年男子，堂另一侧站有，乃告状男童与父母。城隍爷双目如炬，面若寒霜，一拍惊堂木，声如洪钟，将费宥趁疏浚滹沱河，贿赂县府吴伯成与戴顺，以征田修河为名，霸占刘良田，逼死刘口实详述。跪伏地认罪，逐一画押。城隍爷判费宥车裂，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判吴伯成与戴顺以权谋，贪赃枉法，逼死刘条人，应抵，罚二官员恶疮烂肺穿心刑。城隍爷判毕，诸鬼役执刑，先将费宥绑至一转盘上，转动转盘，吱吱作响，将费宥撕成数瓣，内脏尽出。后将吴伯成与戴顺官服剥下，端烧旺炭盆于堂上，用钳夹烧红炭戳吴戴腹，痛叫凄厉，面目扭曲，烧焦味刺鼻难闻。匡士伦视，心胆俱裂，毛骨悚，城隍爷拍案谓曰：“匡大人，案汝已，汝日若严束下属，清廉于，恤民，则冤案安能出矣，童子刘灵儿拦轿告状，汝置不，渎职罪也，刘灵儿汝过而亡，汝该当何罪？”匡士伦魂飞魄散，大叫一声，轰惊醒，已冷汗湿官袍，浑身战栗，瘫软于椅，小便失禁矣。
熬至，差人急报，言吴伯成与戴顺一夜间，皆胸口疼痛难忍，暴病身亡！又有差人来报，言河湾村昨夜出奇闻，村民费宥雇工灌溉农田，夜视查，忽一阵大风刮至，将刮入水洼，被旋转水车绞身，腹裂而亡！匡士伦闻罢，与昨夜阴间所见似，呆若木鸡，半晌无语矣。。
数日后，疏浚竣工。匡士伦至督查处，赵仲述职后，脱掉官服，呈上辞官信。返，辞众人，走进隆兴寺，认错服输，请惠深为剃，削发为僧，皈依佛门永无怨也。
总督赵仲叹曰：“吁！条人案出于疏浚，乃吾督查不力，吾亦有过也。若吾为官勤，清廉，焉有童讼乎？悲夫！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