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自掘坟墓’

  陈九轻抚小狐狸的额头，柔声问道：“为什么会问这些。”</p>

  狐九答道：“先生不在，狐九就出去走了走……”</p>

  “原来是这样吗。”</p>

  陈九极少带着它去见那些人间疾苦，只是希望它能留下一些好的印象，毕竟它年岁尚小。</p>

  若是对这世间抱有遗憾，终归是件不好的事。</p>

  但既然已经看见了，也能与它说说。</p>

  “小家伙，你要明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婪会使人忘记理智进而不择手段，你也不必纠结于此，因为这是必然之事，你我都是这茫茫世间中的一粒米粒，决定不了所有人心中所想。”</p>

  “世间总是如此，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水至清则无鱼，若无恶，又如何定义‘善’字。”</p>

  狐九沉思良久，抬头说道：“狐九听不懂先生的道理，我看见姑娘仍旧傻傻地等着，妇人面对孩子时神色是那样无奈，回想起来，狐九心里总是会不舒服。”</p>

  “心中不适，于你而言也是好事。”</p>

  陈九摸了摸它的额头，说道：“少时能明些许善恶，便是大善。”</p>

  “是吗？”</p>

  狐九睁着眼眸望着先生。</p>

  它犹豫了一下，说道：“先生，我们救救他们吧，救救那个姑娘，救救那个妇人，还有…这里的许多人。”</p>

  陈九问道：“如果是你，你觉得该如何救他们？”</p>

  狐九沉思许久。</p>

  想了半天，它却是想不出该如何救这些人，叹息道：“不知道。”</p>

  给他们银子？给了也还会拿去赌，施舍顿饭菜也不过解一时之难，这一切都是因人而起。</p>

  狐九眼前一亮，说道：“先生觉得，关了赌坊怎么样？”</p>

  陈九摇头道：“哪里都能赌，就算是关了赌坊又有何用，千金坊中不胜其数的人拿出命去赌那些许银两，已是无可救药。”</p>

  狐九有些沮丧道：“那要怎么办才好。”</p>

  “归根结底，其因在人。”</p>

  陈九笑着说道：“先生虽是先生，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听先生的道理，所以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他们，广结善缘虽是好事，但人也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p>

  “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p>

  狐九却是说道：“救不了所有人，救一两个也好啊……”</p>

  “你所见的那位姑娘明知晓赌无出路，却依旧愿意为了名分苦苦坚持，妇人知孩子苦难，也不曾离开夫君。”</p>

  陈九叹了口气，说道：“人之情，最难解，更难救。”</p>

  狐九趴在桌上，半晌没有说话。</p>

  原来，这世上也有先生解决不了的事。</p>

  为什么自己就没什么烦恼事呢。</p>

  人真的好复杂啊。</p>

  小狐狸眯了眯眼，有些疲惫地说道：“先生…狐九困了。”</p>

  陈九点头道：“睡一觉，别把这些事记在心上。”</p>

  狐九口中传出轻微的鼾声，熟睡了过去。</p>

  睡梦中的它时而紧皱眉头，时而又松开，想来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p>

  陈九抬起指来，引玉簪中清风进入狐九的梦中。</p>

  噩梦退散。</p>

  .</p>

  .</p>

  萧栀之坐在客栈堂中。</p>

  以酒下面，几次反胃，好说歹说才堪堪才将那碗面吃进肚里。</p>

  “唉……”</p>

  萧栀之叹息一声，面色郁闷，自言自语道：“就是欠的，非要进去干嘛，这下好了，饭都吃不安宁，真是诸事不顺。”</p>

  她偷跑出来，也有将近两年了，皇兄倒是差人抓她回去，好几次都躲了过去。</p>

  这次也是因为父皇给她定了婚事，她才主动回去的，不然，就算谁来了，她都不会回京城的。</p>

  她这次回去，就是为了退婚的。</p>

  许是半壶酒下肚，萧栀之也有些乏了，便趴在桌上睡了起来。</p>

  客栈的伙计也没驱赶，毕竟是客人，也只好让她在这先睡下。</p>

  谁知这姑娘一睡，便是一个下午。</p>

  日落西去，最后一抹余晖从天边落下。</p>

  千金坊中升起些许炊烟，也只能瞧见寥寥几缕，极为惨淡。</p>

  陈九抱着熟睡的狐九走下了楼。</p>

  他迈步走出了客栈，走上了街道，朝着那坊外的乱葬岗走去。</p>

  等到了山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p>

  千金坊中依旧热闹，但在这山下，却是寂寥无比，更是显得阴森至极。</p>

  许是林中阴气寒凉，怀中的狐九也醒了过来，它睁开微微发亮的眸子，问道：“先生这是要去哪？”</p>

  “去见一个人。”陈九答道。</p>

  “哦。”狐九答应了一声，踹了踹爪子，说道：“这里好冷。”</p>

  它窝在先生的怀中，感受着先生身上的余温，暖和了几分。</p>

  山上没有路，只有数不尽的树木，时常还会踩到白骨，总是会有腥臭之味入鼻。</p>

  初升的艳阳落不进山中，此刻的月光也是如此。</p>

  陈九停下了步子，看向了前方。</p>

  只见不远处的树下正坐着一人，依稀可见那人消瘦的轮廓。</p>

  脚下窸窣的声音似乎是惊醒了那坐在树下的人。</p>

  他抬起头来，开口道：“谁！”</p>

  陈九走上前去，说道：“白日里我们曾见过一面。”</p>

  枯瘦男人显然也认出了陈九来，皱眉道：“你胆子是真够大的，白天都告诉你了这里是乱葬岗，现在天黑了，你竟然还敢来这种地方，就不怕有什么脏东西缠上你吗。”</p>

  “心有浩然，不惧鬼怪。”陈九笑答道。</p>

  他迈步走去，坐在了枯瘦男人的身旁，问道：“早间你就在此，如今又见，莫非是不曾离去？”</p>

  枯瘦男人点了点头，说道：“嗯。”</p>

  他昨日便来了这乱葬岗中，待了足有两天，未进半点粮食，也没喝半口水，如今连站起来都有些费力。</p>

  陈九问道：“老兄你叫什么？”</p>

  “你问我名字？”</p>

  枯瘦男人顿了一下，摇头道：“还是算了，我都快死了。”</p>

  将死之人，又何必留下姓名。</p>

  “这又从何说起？”陈九问道。</p>

  怀中的狐九抬起头来，看向了这枯瘦的男人，那肉眼可见的骨头，看着极为骇人。</p>

  枯瘦男人指了指一旁的坑：“瞧见这个坑了吗？”</p>

  许是这林中太过阴暗，陈九瞧了好一会，才看见一旁的地上有一个刨开的深坑。</p>

  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躺进去一个人。</p>

  只听那枯瘦男人接着说道：“这是给我自己挖的。”</p>

  ——————</p>

  破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