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善被人欺
骄阳的烈焰略微收了些火气。天生汗腺发达的吴阵虽然只穿着球衣短裤，但还是汗如雨下。
“真是闹了鬼了，这几天就没闲着……”
吴阵掀起早已湿透的球衣擦着额头上的汗，一块一块明晰的腹肌整齐地排列着。
“莫名其妙惹了肖帮，莫名其妙镜子会吐泡泡了，昨天又莫名其妙和竹子闹了矛盾……我怎么就没莫名其妙来个超能力啊……”
吴阵通过妄想缓解炎热：“如果我有超能力的话……我要火焰！算了吧夏天太热了……念动力！这个最方便了！飞天也不错……气功波怎么样……不过对波的时候得记着去右边……”
正在他一边溜达一边想象自己左手回旋盾牌右手雷神之锤大战肖帮帮众三百回合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的名字。
“吴阵同学——”
不认识的声音。
吴阵转过身看了看，不认识的人。
但他散散慢慢的态度收了起来，因为有一样东西他是认识的——肖帮的制服。
“你谁啊？”
对面的男生中等身高，棕发大背头，高颧骨圆下颌浓眉细眼，百分之二百的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路人脸。
但与整日奔波学业或者挥洒青春的学生不同，他的眼睛异常有神，嘴角的笑容也显着非同一般的自信。即便是如此炎热的天，他腰间还是挎着一个大包，里面有棱有角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果然是吴阵啊。”，那男生的声音谦逊中暗含力量，给人一种先礼后兵的感觉。
“您好，我叫张信阳，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他抬手点头以示问候。
“和您搭话是想向您询问一下，您的好朋友陈镜的下落，能烦请您告知吗？”
“把你文绉绉那套收了吧，就冲你那身衣服我也不可能告诉你——”，吴阵捏了捏拳头摆出威胁的姿势，这个体格的男生他有自信能对付至少三个。
“哦，您是说这个啊。”，张信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肖帮制服，摇头叹气道：“那您可真是误会我了……虽然我担任校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已经一年有余了，但我对会长肖权云其实一直颇有微词，或者说我和他并不是一条心。”
“哦？你是说你是好人咯？”，吴阵歪着头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这个斯文君子一样的家伙。
“不不不，这和好坏无关……”，张信阳看了看吴阵魁梧健硕的身材，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您看，世界上的事并不只以好坏划分。对于我们常驻管理层的人来说，谈利弊要比谈好坏更加重要。”
“啧，一套一套的。”，吴阵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打不打？我是不会凭你三言两语就告诉你陈镜的动向的。”
“您误会了，暴力从不是我的首选项。”
张信阳欠了欠身以示尊重，举手投足的动作和富有教养的绅士一模一样，可给人的感觉却像个东施效颦的做作小丑。
“我想表达的是，如果我们都对肖权云的糟糕统治不满意，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存在势力联合或者资源共享的可能呢？”
“资…什么…联共…什么东西？你学近代史的？”，吴阵吧唧两下嘴，感觉自己没听懂。
张信阳无奈地扶着额头唉声叹气，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低智力的人类一样。
“说得简单一点，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云华大学的构想，说不定您和您的朋友就会愿意帮助我取代肖权云的位子，从而让云华再次伟大！MakeYunhuaGreatAgain！”
他得意地张开双手，眼睛瞟着吴阵，希望自己的语言能打动他愚笨的脑子。
“帮你？虽说肖权云是个混蛋，但谁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万一你还不如他呢？”
“所以我才希望您能听听我对云华学生会的未来做的长远打算——”，张信阳摊开双手表达自己的真诚，“如果您觉得这个设想实际而美好，那我们就可以一起实现它！”
吴阵没辙了，这人唠起来没个完，先动手又显得自己理亏，想了想还是忍着吧：“你快着点，这大太阳天的杵在这多热啊，我这汗都止不住……”
“好好好稍安勿躁……”
张信阳挺起身子一副做演讲的样子：“咳咳——众所周知，现在的云华大学在肖会长手中可谓是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校园暴力随处可见，学生会公信力几近于无，对内对外交流也明显不足。这对于全国一流的云华大学来说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
吴阵坐在道旁的马路牙子上拄着膝盖看着他：“你接着说，我歇会……”
“如果我作为肖会长的继任者，我会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学校进行调整：第一，全面杜绝校园暴力，将只会欺凌弱小的人赶出学生会。学生会的权威不应该由暴力维持，而应该以自上而下完整的管理体系为基础，以真才实学的管理人员为框架，再配合底层学生的口碑与认可。从而打造一个健全、完整、权威、高效的学生会。当然具体措施我会在以下几点描述……”
吴阵擦了擦一脑袋汗，扣了扣耳朵。
“第二，目前学生会的公信力缺乏一方面源自屡见不鲜的校园暴力，另一方面源自杂乱不堪的管理体制。健康高效的体制是一个组织成功与否的重要指标，因此我决定招募更多热心的同学参与建设学生会，设立秘书处、组织部、卫生部、公寓部、体育部、文化部、宣传部、外联部、礼仪部、学习部、国际部、监察部、生活部、技术部、科技部，还要设立会长信箱，同学们在学习生活中有什么意见都可以直接向我反映。亲民嘛，接地气的态度一定要做到位……”
吴阵眯着眼望了望脸盆大的太阳，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第三，交流问题至关重要，作为全国顶尖的名牌大学，校内的文理体创活动要多搞，多出成绩！校外和国内领导沟通、和跨国企业合作、和国际教育接轨都是提升学校软实力的重要举措，我会将礼仪部和国际部扩建50%，专门用来处理这类公关。当然大小会议我也免不了要出席，会长嘛，辛苦一点是应该的。只要能重建云华大学昔日的辉煌，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辞！”
张信阳坚定地昂首挺胸，好像自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学生会会长了一样，“怎么样吴阵同学，这几条大纲举措是不是能从根本扭转目前云华大学的颓势啊？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还起草了《重建云华大学计划书》，里面详细编写了五章二十三节共七十八条具体建议与措施……”
吴阵抬头看了看他得意忘形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屎似的扁了扁嘴，琢磨了半天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张同学，你刚才说那么半天，我基本没听懂。”
张信阳脸色有些难堪，他刚要开口就被吴阵打断了，“不过虽然没听懂，但是我有个事想咨询一下……”
张信阳转怒为喜，“哦哦，有问题是好的，能提出问题才能解决问题嘛……”
吴阵斜着眼瞅着他道：“咱们办的这个是学生会是吧？”
“当然是学生会了，不然我这半天在讲什么？”
“我可能文化课没上好，懂得大道理不多……”，吴阵站起来抱着肩膀看着张信阳，“不过既然是学生，最主要的任务应该是搞成绩吧，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是不是少弄点比较好啊？”
“这…这…当然学习成绩重要啦，我们讲的是学有余力嘛……”，张信阳赔笑道。
“哦……学有余力……”
吴阵上下打量着张信阳，看得他直发毛：“本来肖帮就这么多人了你还要扩招。又是增建部门又是扩编部门，文理体创活动一样接一样，今天领导考察明天企业参观，还要和那些一句汉语不会的外国人搞学术研究，你这余力可不小啊……”
“啊…这…这个……”
张信阳额头渗出了汗，不是因为炎热的天气，而是吴阵一环接一环咄咄的逼问。
“自愿……都是自愿的……民主的事……”
“哦，自愿啊，那就好办了……”，吴阵绕着张信阳慢悠悠地转圈。
“可是比如说今天来领导视察，大家都不自愿去怎么办？举办了文理体创活动大家不自愿参加怎么办？研讨会开了，下面一个自愿来坐的都没有怎么办？嗯？”
“这个……动…动员嘛…不强迫但是……动员还是要做的……”，张信阳额前的汗水顺着下颌往下滴，刚才还巧舌如簧的他已经开始结巴了。
“动员……哼。”，吴阵冷笑一声。
“那这动员过的自愿还叫自愿吗？再说你要怎么动员？无非是利诱为主，威逼为辅罢了。”
张信阳完全没料到憨得像头熊的吴阵会一连串问出这么多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
不可能，论口才我怎么可能输给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而且他完全是在诡辩！这些事情哪有大学不做的？所有人都在做，怎么可能到我这里就错了呢？
“陈同学，我认同您的提议非常有建设性，但是贯古博今没有一座大学是脱离这些而存在的。所谓存在即合理，我建议您再思考一下其中的道理。”，张信阳咬牙切齿地说道，完全没了开始时的得意样子。
“可是竞选会长的不是你吗？我这个底层学生有不懂的问题不就要问你吗？”，吴阵一脸耍无赖的样子。
“哦对了，你不是还要开会长信箱吗？我现在就把这些问题写成信投给你，你帮我回答一下吧。”
“唔呃……这个……那个……我……”
皮球又被踢了回来，张信阳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吴阵冷笑一声道：“你别解释了，虽然我听不懂你刚才那一大堆巴拉巴拉的重建计划，但我从你鼻孔眼朝天的态度就能感觉出来你屁股根本没坐在学生这边！我问的所有问题你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因为你根本就没考虑过我们这些‘底层学生’的想法！”
吴阵把脸高高地扬起来：“你只是想建立一个很高大上的学生会，然后自己作为会长把王冠一戴到处出席会议。要我说，你和肖权云一个样，都是只为了一己私利！”
“胡说八道！！”
被戳到痛处的张信阳脸红脖子粗地瞪着眼怒吼道：“你才上几天大学啊就敢和我这么说话！我可是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长！下一届学生会主席的候选人！你懂个屁的运营管理，别拿你那些穷酸学生的思路来教训我！”
吴阵见他终于撕破了脸皮，也不客气地回道：“真是难看啊——终于把你那层文绉绉的皮撕下来了？那是不是该开打了啊？！”
张信阳阴下了脸，嘴角咧出恶毒的笑容道：“哼哼，你以为我没想过要跟你血拼吗？作为云华大学最具潜力的会长继任者，无论是文斗还是武斗我都不会输的！”
“那就来试试吧，看你还能剩几颗牙！”
早已按捺不住火气的吴阵摆开架势，剑拔弩张的局势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