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卯
“啪！”
一声惊堂木响，满座宾客皆喝彩。
城镇中，一座并不宽敞的酒楼里，人满为患。
中间高台上，摆满着一张小桌，一个面色红润的青袍老者正襟危坐，手持惊堂木，重重一敲桌面：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话说三千年前，这方天地，群雄涿鹿，硝烟四起，我乾国太祖高皇帝自微末起，一根盘龙棍，打遍天下四千州郡。
黄泉河一战，高皇帝亲率一万大雪龙骑军，横跨阴山、长平山、大坪山，长途奔袭，于黄泉河畔截杀北凉七万铁骑。
可叹寡不敌众，一万大雪龙骑军最后只剩下八百骑。”
青袍老者停了下来，不紧不慢的端起桌上的酒碗，轻轻抿了一口酒。
“老先生，赏钱有的是，你倒是快说啊！”有听客急不可耐，洒下数块碎银子，扯着嗓门高声催促。
“是极、是极！”众听客大声附和，纷纷慷慨解囊。
青袍老者笑的咧开了嘴，默默收下了银子，朗声道：“且听我细细说来，高皇帝见以往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自己面前消失，满目血泪，悲愤交加！
他没有后退，而是疯狂舞动手中盘龙棍，挟风雷之势直取敌将。他身中九十九道创伤，几乎流尽了鲜血。
关键时刻，他掷出手中的盘龙棍，一击即中，将敌将砸的稀巴烂!那红的白的脑浆洒满苍穹，见者无不心惊胆寒！”
“彩！彩！彩！”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回荡在酒楼上下两层，气氛十分浓烈。
“哼，一个神磨二转的凡间修士也敢称帝，这是要上天吗？”酒楼的一角，雷大信捏着鼻子喝下一口粗酿，不满的嘟喃道。
“凡间的归凡间，列仙的列仙，并不冲突。”申马笑着回应，又道：
“道，玄之又玄。小小的凡间，也是偌大原始古界的一个倒影。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需得在这凡间磨砺一番，不若去当个陷阵冲锋的将军吧？”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要当也是当皇帝！”雷大信昂着头神气的说道。
“嘭！”申马伸出手，直接赏了他一个暴栗，道：
“让你去体验红尘，可不是让你称王称霸，皇帝、将军都只是一个角色罢了，你还要当樵夫、夜香郎、乞丐，各行各业都要去体验一番。
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老大，你就饶了我吧，夜香郎是什么鬼？掏粪的吗？”雷大信捂着头，一脸惊诧。
“不经历万丈红尘，怎知那世间美好？古来成大事者，哪一个没有经历过艰难险阻，区区红尘历练都叫苦，未来…难啊！”申马发出一声长叹，脸色显得有些落寞。
“我…能行！干了，掏粪就掏粪！”雷大信被申马一刺激，胸中的热血立刻汩汩而涌。
“很好，我总算没看错你。那么，你的历练就从今天开始吧。”申马伸出手，拍了拍雷大信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道。
“这么快？！”雷大信诧异道。
“时间宝贵。”申马点了点头，而后又取出了一块泛着斑驳色彩的砖头，抛了过去，道：
“我亲自炼制的器，里面融合了各种仙金，妙用无穷，关键时刻可救你一命。骚年，好好努力吧。”
“好吧。”雷大信神色有些失落。
“未来再见。”
申马喝完桌上最后一杯粗酿，起身，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老大…再见时我一定会变得更强的！”雷大信望着申马离去的背影，暗下决心。
……
红尘繁华，人间璀璨，生活在这一块大陆的人族过得很丰足。
申马一路走，一路看，凡间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凡间的酸甜苦辣咸，凡间的爱恨情仇，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活着的脉搏。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仙王巨头，不是俯视万古诸天的真龙，他亦如凡间的生灵一般，在争渡！
凡人一生始于哭声，大人们都在笑，可知婴孩内心的恐惧，他们愿意来到这个陌生的天地吗？
若不修仙，他们的一生或迷惑于皇图霸业，或纠缠于柴米油盐，或沉浸于纸醉金迷，小小的灵魂每一世都在循环往复，永劫轮回，逃脱不了既定的规律。
若是修仙，也不过是将皇图霸业换成了真仙或仙王道果，将柴米油盐换成了灵药珍宝。
当然了，比起凡人，修行者在这个世界寿命绵长，可以拥有各种不可思议的神通，选择的生活方式也更加多样。
但是，仅此而已。
在黑暗大清算面前，不为帝者，即便是仙王巨头，也不过是滚滚时间长河中一朵大点的浪花罢了。
“大江东去，浪淘尽，万古帝者葬何处？”
一条湍急的大江前，申马望着那滔滔不绝的江水，思绪良多。八十万载风雨，忆往初，本心在否？
江水倒映出的是他那一幕幕龙生的缩影，他自昆仑诞生，一步步走到现在，一路上的悲欢离合，一路上的艰难险阻，让他完全沉浸其中。
一万年时间匆匆而逝，大江边多了一尊龙形石像，它高九丈九，长九十九丈，栩栩如生。
“拜！”
“再拜！”
“三拜！”
龙形石像正前方，布置有一座粗石垒成的祭坛，上面摆满了各种瓜果祭品。
一个身着兽袍的老者领着数千人朝石像认真膜拜，祈祷部落来年添丁进口，六畜兴旺。
这个部落并不是第一次祭拜这尊龙形石像，早在数千年前，他们的先辈来到这个地方后，便自称是“龙的传人”，每年农历二月二这天都会举办盛大的祭祀。
事实上，他们早先信仰的并不是这尊石像，但是迁移至此地后，他们发现身体素质大幅增强，养育的后代也更加聪明。
慢慢的，他们也就改变了信仰对象。
转眼又是两万年过去了，岁月如刀，削平了山峰，截断了江河，原本流经此地的大江枯竭了，这片大地也慢慢变得荒芜。
除了龙形石像不变外，其他的都在变。
因石像而强大的部落渐渐分崩离析，大部分人因为恶劣的环境而迁移出去，只留下一小部分老人。
后来，那些老人接二连三逝去，再也没有人在二月二这天祭祀石像了。
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又是两万年过去了。
一条大江重新流淌过此地，万物开始复苏，沙漠化的土地又有了生机，青翠绿草，缤纷花朵，起舞灵蝶，共同勾勒了一副美景图。
“咔嚓！”
这一天，石像碎开了，没有霞光万道，也没有瑞彩千条，任何异象都没有。
申马从中缓缓走出，他依旧如故，只是如今他的眼中少了锋芒，更多的是平和。
“一梦五万载，我还是我，但大江却不是原先那一条了。”
他踏越大江，朝着远空走去。
他的步伐看似很慢，但是每一步却如同跨越了数个宇宙，虚空中的影像不过是残留的时光粒子在显化罢了。
实际上，他的真身已横渡了无数时空，来到了世界树的底部。
这五万载，他可不是单纯在睡觉，而是神游原始古界，解析整个宇宙的大道法则，容纳归一，化为己用。
界海中，并没有完整强大的世界，很多的秩序道则都是残缺的，申马只能一点点收集、归纳，并一步步推演，费时费力。
而原始古界的大道十分完整，世界之力也非常强大，让他省却许多功夫，可以直接探索大道本源，进而化为底蕴。
他在仙王之路上又迈出了一小步，突破了他自己曾经认为的天花板。
不过，他觉得还不够，他还要追求更强大的极境！
所以，他来到了世界树的底部，这里暗无天日，一点光都没有，如同深渊一般，无比寂静。
但是，这里的天地精粹却十分浓郁，远远超过其他地方。
“你来了。”申马刚来到这个地方，黑暗深处就传来了一道声音，声音并不沧桑，却辨别不出男女。
“谁？！”申马的脸色略显诧异。
“你分神万千，解析此方天地大道，从那时起，我便注意到你了。”
黑暗中冒出一道光，那是一株树，不过十丈高，但是通体却遍布大道符号，密密麻麻，最为恐怖的树体外还缠绕着一层超越仙王层次的光辉。
“成帝之光！”申马的心“咯噔”了一下，虽说在此之前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此时亲眼看到那一抹不同于仙王层次的光辉，依旧十分震惊。
“它难道就是未来的脚印帝…不对啊，脚印帝不是人形生物吗？”此时此刻，申马思绪万千。
“你来此是为寻觅世界本源吧？”世界树再次出声。
“前辈神通，我之前神游天地时隐约感觉此地的本源之力甚是浓郁，故此前来一探。不知是前辈神隐之地，还望海涵。”
对于强者，申马还是很尊敬的，若非必要，他也不愿兵戎相见。毕竟，此界的仙王强者可不少，一旦开启围殴模式，他只能亡命界海了。
“无妨，无数岁月来，此界几乎所有成就仙王果位的生灵都曾到过这里，或寻道，或切磋。
我也乐得如此，此界的进化路虽由我始，但是也离不开他们这些扩路者。”世界树平和的说道。
闻言，申马微微松了一口气，庆幸遇到一尊“长者”般的无上巨头，不然的话，他就该提前跑路了。他正了正衣冠，和颜悦色道：
“我名申马，还不知前辈大名？”
“有人唤我为世界树，有人唤我为祖灵，也有人唤我为界神。实际上，我名‘卯’，自有意识起，便扎根在这一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