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梅的外婆

  青梅的外婆是个小脚老太太，村里有名的热络人，极爱孩子。

  外公外婆结婚很多年没有生养，后来抱了亲戚家的男孩寄养在自己名下，跟外公改姓了李，李家算是有了顶门立户的儿子。结果儿子连孙子都有了，李老太太却在四十多岁的时候突然怀孕并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青梅的妈妈，那时外公已经五十好几了。兴高采烈的外公给女儿取名蕴之，娇宠无比。

  好景不长，蕴之出生没多久，外公就去世了，这个家的天瞬间塌了。

  外公在世时，家里的生活过的还算富裕，外婆跟着外公没受过什么苦，过着足不出户，养尊处优的生活，平时做做饭，打扮打扮自己，逗弄逗弄孩子。但现在，家里的天塌了。李老太太于是撸起袖子晃悠着一双小脚，人前人后的开始抛头露面，好在家底还在，日子总还过得去。

  谁承想，屋漏偏逢连阴雨，又过了两年，家乡遇难发大水，无数人在大水中丢了性命。李家的房子也被水淹了，于是李老太太只好拄着拐棍，带着五六岁的蕴之一步一步艰难地逃难到了现在的村庄。最终靠着对人热情，泼辣肯干，在村里立足了下来，并且让蕴之上上了学。

  蕴之自小成绩好，不识字的李老太太觉得女儿是得了丈夫的保佑，高兴地不得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大多数人吃不饱也穿不暖的时代，蕴之在母亲的呵护下，直到出嫁，都没有做过一次家务，甚至没有拿起过一次缝衣针。

  可惜的是，由于时代原因，加上家境艰难，蕴之上到高中，还是在左思右想中执意退了学，去公社报道干活，替家里顶起了人头。

  老太太指望女儿读书光宗耀祖的想法落了空。

  但她转念一想，女儿留在自己跟前也是一种福分。于是眼看着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左考察右打听地给蕴之定下了同村里的周家的亲事。

  周家祖祖辈辈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业不大，但家大，人丁兴旺。这一辈一共七个儿女，四男三女，三个女儿都嫁了，四个儿子里老大老二也都结婚了，老三老四倒是没结婚，老三周林其貌不扬，人也憨厚，老四周琛人高马大，精明能干。据说周家老头老太太特别厉害，几个姑爷和儿媳都被调教的服服帖帖。

  周家看上蕴之是因为周老太太觉得蕴之个子高，条也顺，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一看就能生男孩”。

  李老太太左思右想，虽然周林其貌不扬，但周老太太说了，以后要跟最小的儿子周琛住，老三分出去单过，这样的话蕴之也不用伺候公婆，省去了很多麻烦。于是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谁知蕴之死活看不上周林，迟迟不肯嫁过去，又闹了几次退婚，老太太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天天地跟蕴之耗着，从蕴之18岁耗到25岁。蕴之25岁那年，李老太太终于用一瓶农药逼着蕴之嫁了过去。

  嫁过去的日子更加辛苦，蕴之虽然能干农活，但家务活洗洗涮涮做饭打扫一窍不通，婆家各种看不惯，又嫌弃蕴之念了书长了“反骨”爱卖弄学问，说蕴之不守妇道，教唆男人打蕴之。蕴之在水深火热中生下了第四个孩子，才终于盼来了婆家想要的男孩，停止了无休止的怀孕。

  但随着孩子的增多，蕴之家的日子越过越穷，越过越窝囊，男人又妈宝，天天去自己妈妈家干活不着家，养育孩子和家务活同时落到了蕴之身上，还得时不时被男人毒打。老太太没了办法，只好偷偷过去帮忙干活，也顺便教蕴之家务。

  对于蕴之的几个孩子，老太太更是疼到了心尖上，唯独这个生下来就病病歪歪的二女儿，老太太从心底里瞧不上。她记得丈夫生前给蕴之算过卦，说蕴之命里有三女一子，老二会克蕴之。她多次跟蕴之说让把二女儿扔掉，无奈蕴之不肯，便只好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