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秦落星吐露实情,他本人就是吞日帮的帮主,今年五十三岁,因为练功不慎,有几条经脉走了岔路,致使皮肤收缩,表面上返老还童,实际却一直内伤未愈,李飘摇、苛化邢、卜忠、卜信都是他的亲信,秦漳则是他的儿子,从小被送走,由吟风带大,以确保其家世清白,可以顺利进入屠龙帮,并身居要职,“前一阵子,我曾派心腹何定文去暗杀灵宵门的左护法孟维达,不料他败在孟维达的徒弟手上,也不能怪他,谁叫他刚丢了只眼珠儿就去执行任务呢,所以只好又让我儿秦漳以屠龙帮的立场出面杀他,当时江湖人仅仅知道灵宵门和屠龙帮,没人注意我们,所以这是挑拨离间的好时机,后来在杭州,我也命令吕乘风煽风点火,别看他撑起一个门派,可以前靠的是峨眉,现在峨眉派没有了,他就只能依靠我了,毕竟,这是大势所趋嘛,什么算大势?嘿,六殿下要登基了,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而我嘛,就把这些人收入帮中,严加约束,让他们向同一个方向努力,天下一统,江湖也要一统,这就是大势!!”

  “这么说,峨眉派也是你~~”“不错,是我们做的,但也不全是,峨眉在中原武林独撑一片天地,就算我兵精将广,岂能轻易得手?说起来话就长了,听说过玲珑珠吗?就是在伏龙岭上众多武林中人争夺的宝贝,这玩意儿大如婴儿的拳头,冬暖夏凉,习武的人以之傍身,修习内力可以事半功倍,鞑子想借这珠子搞出武林的是非,而他们借机向南入侵,可比较明智的人就会明白其中的机关,就这样,朝廷才会定下苦肉计,要峨眉灭亡,顺便毁了玲珑珠,才好提前和草原人开战的时间,我在那一次的作用只是把刀,不过,在我眼里,朝廷又何尝不是把刀呢?”张三和李云面面相觑,还真是复杂,“我跟你说这些,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将不久于人世,不知那一刻何时来临,所以趁我有生之年要把事情做完,第二嘛,我从来不问我手下是怎么做事的,这不是推卸责任,你的两个朋友是苛化邢和李飘摇杀的,他们有些过火,我已经命吕乘风去除掉苛化邢了,就算为你的朋友报了仇,希望你能就此退出这些恩怨,你意下如何?”

  张三想了一会儿,起身拱手道:“秦帮主,多谢你的好意,这些事情太复杂了,我这个小混混根本管不了,所以呢,只要李飘摇一死,我马上离开,找僻静的地方隐居去。”“张三,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杀了苛化邢以抵偿你的朋友,而李飘摇是不能死的。”“他会死的。”张三的语气很肯定,“~~这两个人是我的左右手,面子是互相给的,我替你杀了一个,你总得给我留一个吧。”“那我的兄弟呢!?两个都死了,谁给我留一个?还有钱猛、仇香,他们因我而死,他们的面子谁来给!!”张三激动着,“何必这么固执呢?你是明白人,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倒底哪个重要些啊?”秦落星的目光在李云脸上划了一下,张三犹豫了,“姓秦的既然肯说出这秘密,要么是我就此闪人,永不露面,要么我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总不能让李云受连累,可是~~”张三转过头,李云正看过来:“如果你舍弃自己,我去哪里才能找到和你一样的人呢?”

  李云的心意促使张三下定了决心,秦落星叹了口气:“我只听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好的女人,既然如此,漳儿,就送他们上路吧。”话说到这儿,张三的肚子传来熟悉的抽痛,每逢中毒就是这样,李云道:“这五味草并不是剧毒,却很灵验,能让人暂时脱力,可在我看来,秦帮主似乎也中了毒。”秦落星猛然回头,“漳儿,你用错了药吗?”秦漳道:“没有用错,是五味草,这是为你们三位准备的,”张三和李云相顾愕然,张三装作中毒无力的样子,忽然见地上积了一滩水,原来李云早就发现,已将毒液从无名指逼出,见张三望来,朝他点头,张三心神大定,只等着寻找机会逃离此地。

  秦漳轻轻击掌,里间走出四个精神奕奕的年轻人,从迈步的动作看得出身体轻盈,且不失稳重,必有一身好武艺,“爹,你瞧,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你总霸着帮主的位子,我一辈子也出不了头啊,再说,你打算用我一生的时间去屠龙帮做内应,我会过得很苦,既然你不顾念父子之情,我也只有舍弃这个不疼爱我的父亲了。”说着背过身子,四个小伙子一刀接一刀,将秦落星砍成数段,张李二人骇得动弹不得,好半天,张三才说出话来:“子弑父,必遭天谴!”秦漳纵声狂笑,“哈哈哈哈,我命由己不由天!现在大半个江湖都在我手里了,是时候送你们见阎王了。”李云拔出铁剑:“秦漳,你的人生值得同情,特别是你到现在都没发现秦落星对你的父爱,这些毒根本难不倒我,也一样难不倒他,他不反抗是希望你能活着,”秦漳一呆,“可惜他一定会失望,因为像你这样的人,除了尽快死去,没有别的路可走!”那四个青年一打眼色,分成两组攻向李云,也听得见许多人正向门口赶来,等张三摆开架势,四人已经中剑而死,外面的人闯进来,于是从屋里打到屋外,留下一地的尸体,张三和李云毫发无伤,秦漳越看越心惊,“这俩人一个内功强悍,一个运剑如神,此时不走,必死无疑!”带手下仓惶逃窜,张李二人并不放过,一直追出十里,终于杀死秦漳。看着满地狼籍,张三分不清是为正义而战,还是已经喜欢上杀人的快感,一阵无力感涌来,颓然坐倒,等再一次见到李云清澈的眼眸,便庆幸着仍然没有迷失自己。

  在这之后一个月,张三向朱晓长陈述利害,“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正如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如今殿下登基之事已成定局,若留着手握吞日帮的李飘摇,他日必成祸患!”朱晓长轻轻地笑:“我知道你和他有仇,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我当然希望殿下能杀了他,但您这样做会留下话柄,所以最好赐他个官位,远远送走。”“那有什么用,他的势力还在呀?”“在这之前,您可以将吞日帮其他主事之人全部除掉,树倒猢狲散,其他人不足为虑。”朱晓长点点头:“好办法,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见你?”张三直视着他:“因为你想知道李云的下落,你还是关心她的,不过,她对你没感觉,死心吧。”“我马上要做一国之主了,却得不到一个女人,~~张三,不如你把她交给我,我会给你官做,三品,二品都行~~要不给你封候?”“你把她推落山崖,证明在你眼里王位更重要,每个人都有最在意的事,其它的都可以不要,你现在得到了王位,就应该满足了。”

  朱晓长坐回座位,恢复了傲气,“我为人比较贪心,既然你不答应,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因为我有一个朋友要杀你,不但是你,全洛阳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哈哈,笑话!他用什么杀我?他凭什么杀我?!哈哈哈~~”“毒烟,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他想做,就一定能做到。”张三脸上长长的疤痕表达着他的坚毅,陷入青砖尺深的双腿证明了他的能力,这家伙悍不畏死,朱晓长冒了汗,强自保持镇定:“好吧,我会按你说的办,吞日帮的首脑全部除掉,发给李飘摇五品官,让他去广东做知府,但是你得劝劝你这位朋友,不要做这种可怕的打算。”“如果你会一直以百姓的性命为重,相信他会听我的话,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告辞。”张三出去,一名年轻的剑士向朱晓长行礼:“我去找出他的那位朋友。”“快去,一定把他人头带来,事成之后,这个张三也别放过!”“是!”

  张三在几天前找到缕德昭父女,缕德昭失去族人,心里悲恸,决意要把洛阳变为死城,张三帮着缕真苦劝,总算有些进展,如果张三谈判失败,他就会真的屠城,张三想想有些后怕,几十万人的命,若真的不成,只好和缕真强行压制其父了,如今朱晓长答应了,自然比什么都好,张三在几个预订的地方都做好记号,表明事情已成,并不与人见面,朱晓长登基后,找不到要施毒的人,又怕张三真的做出傻事,反正江山在握,也不再需要这些草寇,便依照前言诱杀了吞日帮的首脑,吕乘风与青城派的掌门静风也在其中,将这一堆头颅送给在明处的张三,张三又转给缕真父女,他们见了人头,便回了苗疆,重新发展部族。

  转眼又是暮秋,绝量天终于找到柳长腿,破庙、烂墙,正配着满头花白满脸泥垢的老人,面对昔日对手的落魄,绝量天坐在他面前,实在想不出怎么做才能更伤害他,“如今的江湖没了屠龙帮,也没了吞日帮,迫于压力,我的灵宵门也散伙了,”看柳长腿抬起眼皮,目光涣散,“好了,不说了,我找到该去的地方了,我来这里是跟你道别的,咱们后会无期吧。”起身离去。十天后,华山之巅出现了一位花甲老者,身披黑袍,“我本以为有了灵宵门我会充实一些,到头来才发现再大的成就如果没有人分享,也只是悲哀,韵,这几十年里你一定很辛苦,别担心,我来陪你了,不会再走了。”他用双手拔光了野草,就在孤坟旁搭了间木屋,没再下山。

  这时的李飘摇正处于弥留之际,张三的剑插在他心口,“你还有什么话说?趁现在吧。”张三很温柔地看着他,毕竟濒死的人,都是善良的,“我~~选错了人~~”就此死去,很多难过涌上来,张三的手被李云挽住,止住了哀伤。历史有很多巧合,龙狱也刚刚从莫良新身上把剑拔出来,莫良新的腿还在抽动,“竟然为了钱想要背叛陛下,你太在乎身外物了,还有,这么大年纪就别学人风liu,出卖你的就是你床上的女人,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你最大的失败就是轻看了我。”龙狱斩下他的人头,盖正佐那张石头脸突然冒出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稳稳心神,拱手道:“盖将军,到这酒楼来找我,不知有何见教?”盖正佐摘下金盔,“龙公子别来无恙?自从汪时劲汪将军战死沙场,他的位子总要找人顶替,小将希望你能在陛下那里为在下美言几句,不知龙公子意下如何?”

  龙狱笑笑,“盖将军功勋卓著,升官的事陛下一定会恩准,不必特地来跟我说吧?”盖正佐找张桌子坐下,“其实,我的身份你应该很清楚,追根溯源,我是峨眉的人,江湖上的朋友请我跟你托个人情,希望你能帮忙。”“好说,不知是哪位高人有所指教呢?”盖正佐向他身后一指,缘灭带着玄静就在两丈外站着,龙狱一身的白毛汗,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没发觉,这高的可不是一点半点,马上陪了笑脸,四个人找张干净桌子详谈。之后玄静找到了张三,“我要去做皇后了,来向你辞行,”张三呆了半晌,“我很想快乐地过完一生,和你一起,但是我考虑过了,人的能力越大,责任就越重,我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包括为了所有人的幸福安宁而嫁给自己不爱的人,也包括对你的喜欢。”张三被她咬了一口,怔怔地望着她跑远,“人生真的很怪异,很喜欢她,却从没想过和她一起生活,现在也是一样,也许,是已经找到了爱人的缘故吧。”张三回到家里,李云正在烤红薯,见了他,便给他看那张幸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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