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早便知
“兰溪江氏,他们算是什么东西?”江晚眼底满是隐忍的怒意,却有疑问:“爹娘是怕他们对我不好,那我不回去不就好了,何至于举家搬迁?”
江淑踌躇一阵,才悲戚戚地开口:“爹娘说的并不详细,我只听了几句,江老夫人当年是想将你抛于荒野自生自灭,爹娘机缘巧合才拾到你。因爹是兰溪江氏旁支,深知老夫人的狠心,所以和娘商议,对外说你是自己的孩子……”
抛于荒野,自生自灭?
好个兰溪江氏!
自己当真是他家骨肉吗?十三年前自己只是个婴孩,寻常农家荒年养不起就罢了,兰溪江氏这样的高门大户,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草菅人命?
江晚从这几句简单的话语中,得到了太多的信息,从前一直不愿意弄清的,也在寥寥数语中得到了肯定。其实自己的身世,这些年来并非没有纰漏之处,细细想来,自幼她便是比淑儿潮儿更受父母疼爱栽培,也正是因为这些好,让她疏忽了,去留意那些显而易见的破绽。
即便不是亲生又如何?像江淑说的,寒暑一十三载,人心天可鉴之。
江淑心底颤怯,惶然诚恐地看住江晚,十三岁的少女青春美丽,眉宇间异常清冷,天生的气质,英气不显柔弱,空灵且干净,她不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倒如释然般镇定与冷淡。
江晚思忖片刻,直直望向门廊处,神情逐渐缓和了些,两片薄唇扯了一个勉强的笑意。
江潮回来了,觉察出这屋里古怪的氛围,目光扫过江晚与江淑,只见江淑眼圈微红,难掩戚意,诧异道:“二姐姐,你怎么哭了?”
江晚凉凉道:“是啊,二妹你怎么哭了?”
江淑根本不敢再看江晚,揉着眼睛躲在一旁,含糊不清的说:“我眼睛进了东西,一会儿就好。”
江潮仍旧想问,江晚岔开话题:“前头的热闹怎么快就看完了。”
江潮立刻转述起来:“是啊,散得很快。我到的时候,周管家就说要和厨娘的丈夫上公堂争辩,那男人发浑不肯,就差睡在地上了。这时,盛家柜上的伙计赶了过来,原是那男人的长辈,受了几句教训,那男人理亏就跑了。”
江晚语气有淡淡恨意,道:“这算什么事儿。”
江潮兴冲冲道:“盛二爷待咱们家是真的好,连这样的小麻烦也会派人过来帮衬。”
“商人,总是不利不起早,究竟我们家是有什么值得他待我们这样好。”
这样一句凉薄的话,竟是出自江晚之口。
江潮怔了怔,弱气的反驳道:“大姐姐,你怎能这样说。”
江晚面无表情地起身,直径走了出去,头也不回道:“我累了,今日的棋局我下不过你,来日再说吧。”
江潮愣愣看着江晚离去的身影,觉得清冷而陌生,只是他出去看会儿热闹的功夫,为何大姐姐的神情与态度皆变了?
江淑畏缩着肩膀,也想跟着江晚走出去。江潮却对她道:“二姐姐,怎么你也要走。”
江淑眼神闪躲:“我也没什么事情留下来。”
“不是?你们究竟怎么了?”
江潮莫名其妙地看着江淑送来的食盘上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再回头看只得他一人的空荡房间,棋盘上的棋子收拾到了一半,仿佛一局棋还未下完。
江晚和周管家嘱咐了要出门,去县城里有名的成衣店。这家店在明山县开了三十余年,一楼布满了各样布匹与成衣展示,二楼却布置如同酒楼的雅间,只供女客挑选衣物与试穿成衣。这样的一个店铺,确实是秘密碰面的好地方。
江晚借着选新衣的借口,石氏也并不阻拦,于是她只带了青果儿和驾马车的小厮就出了门。
成衣店的布匹很多,绫罗绸缎布满了整面墙,有些堆放在极高的货架上,需江晚昂着头才看得到,琳琅满目五光十色的一匹匹,倒有些撩花了江晚的眼睛。
店家见江晚容貌出众穿着得体,支了一名年幼貌美的丫鬟过来,丫鬟在赔笑着在一旁问:“小姐可有钟意的,可是要挑选什么样的样式裁剪衣裳。”
江晚只是看看,淡淡道:“我还没想好,你家不是还有成衣吗?可有能试穿的。”
丫鬟略有深意地一笑,恰似明白了什么般,引着江晚走上了二楼的楼梯。
江晚走上楼,二楼有三间房,其中一间挂起许多件女子靓丽的成衣,一阵清爽的凉风拂过,吹动着这些衣裳衣袂飘飘,煞是如花叶颤动般动人美丽。
黑衣的男人从一面敞开的窗户外,翻了进来,身负长剑,动作洒脱自如,朝着江晚咧唇一笑。
江晚见了他,丝毫不惊,反而颇为敬意与自矜:“见过师父。”
燧念君虚虚招了招手,“免礼吧。”
几日不见,江晚并不像从前小女儿家的欢喜姿态,反而沉定自持,眉宇间的神色有些冷淡,道:“前天夜里,我在房里看见师傅你给我留的信,还以为有诈。”
燧念君扬眉,有种说不出的恣意风流,笑道:“以为有诈,你还敢来赴约,你这胆儿可真大。”
“并非我胆大,而是我想不会有其他人冒充师傅你。”江晚道。
燧念君耸了耸肩,“确实没这个必要。”
“只是我不明白。”江晚顿了顿,问:“以师傅的武功潜入石苑,无人可知,又为何要邀我到此处交谈。”
燧念君赞许地望着她,道:“聪明。我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你家,并不代表我能常留。你家如今多了许多丫鬟奴仆,叫一两个撞见了,那就不好了。虽然你是我的徒弟,但是夜探女子闺房的事情,师父可不能坑了你。”
江晚听这话有调侃的意思在,也不深究,直问道:“师傅,邀我前来,可是查出什么了?”
燧念君抬起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急,为师查是查到了一些眉目。但有一个人,我不能不让你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