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还道破

  盛晟在石苑一共就待了七日,他一走采容就被放了出来。周管家也许是听了盛晟的嘱咐,将石苑的下人聚集在一处,或是敲打或是训斥了一番,下人倒还算识收敛,听完训后也没敢在背后说什么闲话。

  只是采容不再与江晚江淑一院同住,而是独自住到了客院之中,府中的人也不怎么与她说话,倒像给隔离开了般。

  盛晟一向持身中正,众口交赞,在盛家中有极好的口碑。他即便不收了采容,也不会有什么闲话。石氏经此事,自知自己不具管家之才,将管家的职责悉数交还给周管家,每日只带着叶儿草儿去作坊织布刺绣,算是打发时间。

  厨娘见计划落空,还想去客院和采容套套话,结果客院被管家一把锁锁了起来,每日有人定时送吃食,彻底断了外人与采容的联系。

  盛晟走后,江晚开始和江潮学习下棋。

  因为是初学,江晚一直下输给江潮,每回输了之后,她必不服,非要再缠着江潮再来一盘,时间长了,江潮也不耐起来:“大姐姐,你先回去看棋谱吧,这样一路输,却一路不服。能下到几时……”

  江晚眉眼也不抬,只凝看这面前输像惨烈的棋局,道:“你只管陪着我下,等到我赢的那天,就轮不到你陪我来下了。”

  江潮莫名看了一眼江晚,只觉得大姐姐正经得有些执拗,道:“那我输你来一盘吧。”

  江晚下棋的手停在了半空,“如果是你有意放水,那我下这一局有什么用。”

  江潮头疼道:“那我该怎么办,我还有许多功课呢。”

  江晚道:“你当我喜欢要你陪我下啊,全家就你会下棋,我还能找谁去。”

  江潮叹了口气:“大姐姐,你何时对博弈有兴趣了,你从前不是觉得枯坐着半日十分无趣吗?”

  江晚凉悠悠道:“从前和如今,不一样了。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例如下棋,就是其中一样。”

  江潮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以为她说的是家中的环境和从前不一样了。

  江猛密切留意着长女江晚的变化,自那日出城去寺里上香之后,江晚便没有出过门。随行的草儿可是提过,江晚离开寺院,到后山赏景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无人在旁。而江晚回来之后,也逐渐变得沉静而规矩,她说话做事是和在木兰村的跳脱活泼不太一样了。若是从前,她那样沉不住气,必会趁机偷偷溜出去,可这一回她却执拗地寻江潮下棋。

  越是这样风平浪静,江猛越觉得隐隐不安。同时,他很好奇,传说中燧念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让一向骄傲的江晚对他钦佩非常。

  正细想着,这厢,江晚又输了一局,江潮叫嚷起来,却被江晚硬生生按了回去,接着下一局。

  “大姐姐平日怎么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必须有仇必报,再陪我下一局。”

  “什么有仇必报,输的人是你不是我呀。”

  “那是我有仇必报,你当赢了你姐姐是桩好事?”

  “这……大姐姐,你太不讲道理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村子里的男孩常骂来着,又能怎么样,乖乖坐下陪我下吧。”

  在江猛的记忆里,族兄除了诗词歌赋外,也是博弈的高手。江晚似乎并没有遗传到族兄博弈的天赋,但这股子锲而不舍的专研劲儿,倒是有其父之遗风。

  前院的大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像有什么人起了争执,有家丁与管家的声音。

  江猛皱了皱眉头,起身往前院而去。江晚和江潮两姐弟自然也是听见了,江潮朝门外的方向探头探脑,道:“大姐姐,你不好奇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江晚看着棋局,还未开始,她的心就乱了,无论如何也下不好这一局了,无奈道:“你想去就去吧,今日先这样了。”

  江潮有些难以置信:“大姐姐,你真的饶了我?”

  江晚眉梢显露出疲惫之态,道:“你不走,可是还想和我下棋。”

  江潮忙道:“我这就去前面看看,回来再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

  江潮撩起下摆,小跑出门。

  江晚懒懒地收拾起棋局,江淑举着一张食盘,轻盈地走进小院,见只得江晚一人,问:“潮儿呢?这是下完了?”

  江晚却问江淑:“前头出了什么事情?”

  江淑一面将食盘上的两碗莲子羹放在案上,一面如实道:“是厨娘家里人来了,正闹着呢。”

  江晚冷冷道:“明山人欺我们家是外来的,便是辞了个厨娘也敢闹腾。”

  江淑怕江晚护短,一时冲动和外头的人动起手来,劝道:“也不见其然,到底有爹娘在,这些人怎么欺得了我们家。”

  江晚语气包含着怒意,道:“他们以为我们是无根无基的外来户,将我们本家兰溪江氏的名号说出去,这些人还敢上门来麽。”

  江淑心底一惊,慌忙道:“大姐姐千万别,爹娘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江氏的。”

  瞬间,有些记忆里角落里的江淑黯然而顺从的神情,在江晚脑海里划过。他们搬家时,江猛夫妻从未和孩子们解释过为何如此仓促的搬家,江潮一路都在询问,江淑却是沉默着,宛如妥协一般。

  江晚领悟到了什么般,倏地看向江淑,蓦然问:“淑儿,你在木兰村也听说了什么,对吗?”

  江淑如触电般,慌怯地垂下眼眸,喘息道:“大姐姐,说什么……我没听说……”

  江晚凝视了她片刻,悠悠开口:“淑儿,你说不来谎的,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江淑眼眸缓缓抬起来,看着江晚有犹豫,又有不忍,总是化作涟涟泪光。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就已经明了。

  江晚嘴角一弯,笑出几许苦涩:“你与我只差一岁,没有理由我都估摸揣测出大半了,你还浑然不知的道理。你不用说出口,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淑儿,你别难为了自己。”

  江淑眼角终是落下泪来,江晚为她擦拭去,道:“你别伤心了,无论将来面对什么,我只认爹娘,只认你,还有潮儿他们几个,只有你们才是我的家人。”

  江淑怅然哽咽道:“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瞒你……”

  江晚心底波澜四起,面上仍旧平静道:“你不说,是为了我,我当然知道。”

  江淑拭过眼泪,道:“大姐姐,我也是无意间爹娘说,兰溪江氏本家要把你带走,实在是无法了,才举家搬迁至此的。即便你不是爹娘所出,可是寒暑一十三载,人心天可鉴之,当初狠心抛弃你的祖母与叔父再认你回去,又会有什么好事。”

  原来,自己真的不是这个家的孩子!

  兰溪江氏本家当真有自己的亲生父母?

  狠心抛弃她的祖母与叔父,他们又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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