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多错意
夜里,青果儿帮江晚铺床,半天都没铺好盖,被子也扯得凌乱。江晚只好手把手教她,青果儿双臂抱着膝盖,缩在床角痴愣愣地看着江晚。
江晚见青果儿看她,笑问:“你光看着,然后是学会了吗?”
青果儿咧嘴一笑:“小爷,我从来不用做这些。我是在看大小姐,大小姐,你对我真的很好。”
江晚曲指弹她前额,开朗道:“我从小和男孩一样,桀骜不逊,也不敢自称小爷,你这毛病是在家里惯出来的吧。”
青果儿摸了摸额头,羞涩一笑,道:“我不在爹娘身边长大的,后来接我过去了,也不怎么管我。倒是我哥哥常说我不像个女孩子。”
江晚朝她笑:“你想起来了?”
青果儿道:“我一直记得呀。”
江晚忙问:“那你爹娘叫什么?”
青果儿想了想,道:“算了,大小姐,我说的你都不会信的。”
江晚耸了耸肩:“你说了才算。”
青果儿犹豫道:“我爹是大卫的靖通伯赵钦虎,我娘是开国名将丰国公薛晃之后,我是……”
江晚接过口:“你是大卫的甘露县主……”
青果儿睁大了眼睛,只听江晚嬉皮笑脸道:“这古往今来就没一朝国号为卫,若我要编,我更想说我其实是大观女帝……嘿嘿,这话你都重复说了好几遍了,话本里的故事不能当真的。”
江晚自当青果儿是疾病还未痊愈,将自己的记忆与曾经话本上看到的故事情节记混淆了。毕竟,平常人家都有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奢望,一个小姑娘幻想自己是个县主怎么了,梦里公主也做得。
青果儿帮自己吹灭了灯,她却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搬到明山县的这些日子,江晚并没有放松对自己身世的怀疑,她已经依稀估摸出一些事情的轮廓,毕竟兰溪江氏本家来时,薛映便提醒过自己那些身世的流言,加上江猛石氏举家迁移这样欲盖弥彰……
如果自己不是江猛与石氏的女儿,那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是谁?亲生父母和兰溪江氏的本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不然那兰溪江氏的本家刚刚寻上门来,一家人就要从木兰村逃离……
江晚又莫名觉得盛晟可能和自己的身世有那么一些关联,可是什么关联,她暂时也说不出来。
辗转未眠时,江晚忽闻不远的院落有喧闹嘈杂人声,伴随着女子的阵阵哭泣声入耳。
江晚立刻从床上翻了起来,鞋虚虚套在脚上,披散着头发便走出了房门。江淑也听见声响,见黑夜院中有熟悉的身影,在屋内喊道:“大姐姐,是怎么了?”
江晚仔细倾听,才发觉哭声是从盛晟住的院落穿出来的,更不好去凑热闹了。青果儿也跑了出来,对院中的江晚道:“大小姐,我去瞧瞧怎么了。”
刚刚开了院子的门,草儿提着灯就赶过来了,撞见青果儿要出来,忙道:“别乱跑,是夫人让我过来的。”
草儿也不进院,在院中看见江晚,安抚道:“夫人让我过来和两位小姐说没事,尽管睡下,院子里没什么事儿。”
石氏是清楚江晚的性格的,摆明是要草儿来拦着她,不许她过去的。见状,又是盛晟住下的院落,有了白日的不快,江晚怎么会过去讨嫌呢,打着哈欠,道:“有劳姐姐了,我让青果儿关门便回去睡觉了。”
草儿微笑道:“那我先走了,小姐安置吧。”说罢提灯就走了。
江晚睡意全无,跑到江淑的房内,点了灯,和江淑侧耳继续听声响。女子的哭声渐渐歇,倒是有脚步声从花园经过,后来便没什么动静了。
青果儿道:“不会是有贼吧。”
江晚笑了:“有贼那么准跑去盛晟舅舅的院落偷,怕不是家贼。”
青果儿挠了挠头:“那会是怎么了,听哭声像是采容。采容今天就没见过她,她是去哪儿了?”
江淑似乎了解一些内情,道:“别猜了,今夜她也没回来,看来是娘的安排。”
江晚顿时明白了过来,采容是花了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对比芍花药花整整贵了十倍,父母也没使唤过她,说是做精细活,还能有什么精细活需要这样大的价钱。
青果儿人小,看着两个小姐隐晦羞觑的神色,也猜出了几分:“既然是夫人的意思,我们也管不了太多了。”
江晚微微瘪了瘪嘴,道:“只是爹会不太高兴了。”
昨夜,石氏荐了采容去客院伺候,虽没有在话语间挑明,也有顺水推舟的意思。
盛晟虽饮过酒,仅仅是微醺,商贾之人酒逢千杯,本事没差到一场寻常家宴就醉过去。
采容自然懂得主母的意思,虽还是个黄花闺女,可也是牙婆调、教过的。但,这男女勾引之事,却是第一回,实在是不那么温柔解意。采容入房后说没几句话,见盛晟合衣倚坐在塌上,以为是醉过去了,便是上前开始解开盛晟的衣带。
盛晟本是倚在塌上闭目养神,这一下子醒彻,睁开眼睛瞪着她。
采容登时给吓得不轻,跪在一旁哭啼起来,反而像是被强迫欺负了般。
盛晟劝也不是,骂也不对,采容的哭声反而引了守夜的仆人进去查看,这般闹起来,反而像是一场给人特意安排栽赃陷害的仙人跳。
石氏一听闻,便知出岔子了,和丈夫刚刚赶到时。
被众人看着的采容就如逢救星,张手抱住石氏的腿,大哭起来:“夫人,您要替奴婢做主啊,是您如奴婢过来的,奴婢并不是蓄意勾引盛二爷的。”
这下子,所有人都听清了。
盛晟还算冷静,命周管家将采容的嘴堵上,押下去关起来,待到天亮再说。
而石氏羞愧不已,她实在没想到采容没用就罢了,还会这样胡乱攀咬。
江猛气甚,勒令石氏交代清楚,究竟是为何要做此等下作之事。
石氏急忙解释,她是有意让采容去伺候,事后若是盛晟看中,那送了作屋内人也无不可,若是没看中那也无妨。大户人家这种事也是稀松寻常,可没想到,采容会这般大哭大闹,反而说得像石氏特意使计,要坏了盛晟的清誉一样。
盛晟听了这解释,只觉得好笑:“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清誉怕受损的,只是在别人家作客,趁着酒醉欺凌了一个婢女罢了,传出去左右是名声难听了些。”
闻言,石氏稍稍松了口气,满腹愧疚道:“小诚子……我真的不是有诬陷你的心思……”
江猛对石氏,不满道:“你以为这件事就能轻轻揭过。盛晟不计较,可我们家就不一样了,我们一家才搬过来不久,此地的人家对我们并不熟悉,这件事传出去,反而是说是这家主母有意纵然婢女攀附,治家不严家风不正。”
就算在场所有人都看见,盛晟与那婢女衣裳整洁,并无苟且实情发生,可石氏不是不明白,这流言蜚语向来不需要实情。
想到此处,石氏手颤起来,急忙道:“我本意不是这样的……”
盛晟了然,只是不置一言,可江猛却是满面阴霾,流露出不满与愤恼。
石氏刨心自辩道:“我和小诚子是从死人堆里一起爬出来的,纵然当年也不曾害过他,今日受了他的宅子、田产这些馈赠,又岂会再去设局害他。我只是那日听人说起,盛晟身旁连个端茶倒水的人也没有,才会想把采容送去,没想到……”
盛晟忙扶了石氏一把,由衷道:“石姐姐的为人不必言明,我也知道绝不会是石姐姐所为。”
石氏有些恍惚,不禁落泪道:“小诚子,你信姐姐。”
盛晟宽容笑道:“我信石姐姐。”
江猛作为一家之主,对于妻子的行径实在汗颜,可见妻子这般表态,也不忍再多苛责。唤了丫鬟叶儿进来扶妻子回去,阖上门来和盛晟再三致歉。
第二日,江晚江淑去吃早膳,特意去晚了,就是为了错开和父母一起的尴尬。
江潮已经去了学堂,只有江洋一脸好奇:“大姐姐,二姐姐,昨夜听见哭声了吗?”
江晚和江淑都说没有,安静地喝粥。
江洋看了圆桌上的餐点,有些不满地嘟哝:“今天怎么没有采容做的糕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