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恨意，总是会越缠越深
“月芩....”吏明哥小心翼翼的唤着她的名字。
尹月芩抬起毫无生气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人，他的脸色苍白，并不比尹月芩好多少，身形更是消瘦了几分。
“你.....还好吗.....”吏明哥声音颤抖的说着。
“不用....再装了，你们已经达到目的了，还想要怎么样.....”尹月芩怨恨的说着。
“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这样就没人知道你们的恶行了....”尹月芩痛苦万分的说着，她感觉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所有人都离她远去，太痛苦了，不如死了的好。
“所以，你应该恨我们，你若是死了，就没办法恨我们了，为什么不利用你的能力，看着我们遭报应呢？”吏明哥冷冽的说。
尹月芩疑惑的盯着他，不明白他又想耍什么把戏。
“是，我们想利用你的能力，所以不会让你死。你不是妖吗，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活下去，看着我们一个一个的遭受报应，那不比你死更有意义。”吏明哥说。
“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要生要死.....旁人管不着.....”尹月芩并不相信他说的话，都是假的，所有所有，都是假的。
“所以，你要让绿翠跟着你一起去死吗？”
吏明哥的话让尹月芩神情突变，她不敢相信的说着。
“你说什么？你把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尹月芩的情绪越发激动了起来，她不能再失去什么了，不可以，不可以啊。
“我没把她怎么样，她只是受了些伤，性命无忧，你不用担心。”吏明哥平静的说。
“你想怎么样？拿她威胁我吗？”尹月芩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但这会儿却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是！你死，她死，你活，她就活！”吏明哥态度强硬的说到。
尹月芩默默的流着泪，心脏痛的快要裂开，眼前的人已不再是那个能给自己温暖的人。往事如烟，随风飘散，眼前只剩下冷漠和怨恨，统统都回不去了。
后来的后来，尹月芩被关进了那个幽深的山谷中，一关就是几十年，时常会有人来问一些问题，那些人往往贪得无厌，他们想要官越做越大，钱越来越多。当年害尹月芩一家的那个知府大人，他命中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官运，但他却要当宰相，那便如他所愿。
尹月芩看遍了这些人的丑陋面目，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绿翠回到了她的身边，这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丫头，当日侥幸逃过一劫，被吏明哥救下，自愿陪着她来到这不见天日的山谷中。
那些看守她的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害怕她，厌恶她。只有绿翠依然当她是小姐，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姐。
但凡人终究是凡人，随着时间的流逝，绿翠逐渐变老了，身体也越来越差，而尹月芩的容貌却一直没有变化，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绿翠老去，死去。
尹月芩也并非没有变化，预知是需要代价的，即便她有一半狐妖的血统，但长此以往的窥探天机，让她的头发开始一点点变白。
绿翠去世没多久，她的头发就全部变白了。吏明哥送来了两个不会说话的老妇人接替绿翠，从那以后，很久都没有人来了，直到遇到玟雪他们，尹月芩才重新站在了阳光下。
玟雪一边驾着车，一边听着尹月芩的故事，作为一个旁观者，此刻的心情尚且复杂，作为局中人的吏远之，得知这样的真相，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听完尹月芩的故事，吏远之久久说不出话来，古皖则在一旁紧紧握住尹月芩的手，她能感觉到她的悲伤与痛苦，活着既是煎熬，这么多年的煎熬，该是多么绝望啊。
“都过去了，那些痛苦都过去了，你现在自由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古皖感同身受的说着。
“从今往后，你想去哪儿都行，没有人会再拦着你...”
尹月芩好似开心的说着：“我想回家...”
“好，我们送你回家。
师父....”古皖在车里叫着玟雪。
“知道了。”从一开始，玟雪就知道该去什么地方，这一切的结局都该在那个开始的地方做个了断。
玟雪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荒废的镇子，看得出来，这里早就没有人居住了。
“这是？”吏远之问到。
“这是当年的德州城。”玟雪回答到。
“是...”尹月芩看着这曾经熟悉的地方，声音中尽显苍凉，无奈。
“当年德州城的几大家族同时没落，在这之后的不久吏家独大，带着剩下的百姓将德州城迁到了如今的地方，这里就慢慢成了一座荒城，无人问津。”玟雪继续讲到。
“无论当时他们下了怎样的决心，但事过之后，他们还是会害怕，害怕那个丑陋无比的自己，这个地方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双手沾染的鲜血，所以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逃离，似乎那样，就能减轻身上的罪孽。”
玟雪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吏远之心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吏远之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他痛苦极了，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他快被压垮了。
“别说了....”吏远之痛苦的呜咽着。
“你心里很清楚，她说的都是真的，你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可这就是你一直追求的答案，不是吗？”古皖淡淡的说着，仿佛是对他说，又好似在对自己说。
尹月芩在前面慢慢的走着，走到了那棵再熟悉不过的大树旁停下了脚步。
那棵树没有了，连同一旁的房子统统烧成了灰烬，当年满地跑的院落，现在也成了废墟。
“爹....娘.....女儿回来晚了....”
尹月芩摘下了斗笠，放下了她长长的头发，跪在地上，认真的磕了三个头。
吏远之看见她那银白的长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没有了轻纱的遮挡，尹月芩回头看清了吏远之的脸，一身红衣似火，却有一张像极了他的面孔，尹月芩微微愣神，随后说到。
“你....和他长得真像....”
吏远之知道她说的是谁，但相比她和爷爷的关系，吏远之更想知道的是其他事情。
“你老实回答我，我父亲是不是被你害死的？”吏远之强压住内心的颤抖问着，即便当年的吏家罪恶滔天，但父亲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的死总该有个交代。
“你....父亲.....”尹月芩不解的看着他。
“我父亲吏长凡究竟是不是你害死的？”吏远之情绪激动的吼着。
尹月芩见他一脸憎恨的表情，也许真如当年吏明哥所言，活着就能看见他们一个个遭受报应。
“你的祖母.....可是李艳华？”尹月芩面无表情的问着。
“....你怎么知道？”吏远之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到祖母，难道她就是祖母口中让爷爷杀掉的人。
“我早该猜到了......”尹月芩喃喃自语到，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们真的遭到报应了。
“你的父亲死于非命......可以算是被我害死的....”
吏远之瞪大了双眼，满眼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为父亲报仇。
“可是，他却是替你祖母应了劫.....”尹月芩淡淡的说着。
“当年我救下了你的祖母，让她躲过了死劫，但偷来的命始终都要还的，所以你的父亲是替她死的。”
吏远之绝望的跪倒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双眼，为什么自己苦苦追寻的真相竟是这个样子，所以，所以爷爷他们才不让自己知道这一切吗？
站在尸骨累累的道路上，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着，换来无尽的财富与繁荣。
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怎么可以装作一无所知，踩着父亲的尸骸往上爬呢？
吏远之，后悔了。
如果早些听了爷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知道这些可怕的真相，是不是可以一直做那个没心没肺的少庄主，吏远之没有答案。
“来了！”玟雪警惕的看着他们来的方向，有人正在靠近。
尹月芩紧张起来，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尽管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人依旧是她心里最深的痛。
荒凉的街道上出现了几个身影，吏明哥带着两名侍卫慢慢的走进，他的神态镇定，一如往日那个可靠的哥哥，只是时光不再，笑容亦不在。
吏明哥看清了那个满头银丝的姑娘，时间真的没有在她脸上留在痕迹，她依旧是她，从未改变。
吏明哥身旁的侍卫在看清了尹月芩的模样后，有些害怕的退缩着，嘴里连连喊着妖怪。
剑光一闪，那两个侍卫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吏明哥一剑封喉。
吏远之惊诧的看着爷爷，那个体恤百姓，受众人爱戴的庄主，竟然会山庄的侍卫下如此狠手。
同样惊讶的还有尹月芩，她不知道这些年吏明哥是如何度过的，但至少，她从未见过他杀人。
吏明哥收回了剑，朝着尹月芩走了过去。
古皖害怕他会伤害尹月芩，正想上前阻止，玟雪却一把抓住了她，摇了摇头，这是他们二人的事，只有他们自己可以解决。
“跟我走吧....”吏明哥温柔的对尹月芩说着。
“去哪儿？回去那个不见天日的深牢吗？”尹月芩幽幽的说到。
“去哪儿都好，只要你愿意。”吏明哥说。
尹月芩突然笑了起来，好似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这又是你的花招吗？绿翠死了，你还想把我困在什么地方？还想囚禁我多少年？”尹月芩愤怒的说，她以为这些年早已心如死水，可看见他，看见这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尹月芩却忍不住的发怒，就好像是这些年的委屈统统都压制不住了，居然会像孩子一样闹情绪。
尹月芩好恨这样的自己啊，她更恨眼前这个温柔的假象。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吏明哥悲痛的看着她，吏远之从未见过爷爷这般神情，爷爷从来都是严厉的，稳重的，可此时的爷爷却是那么的无助，伤痛。
吏远之突然不知道该恨谁了，究竟是什么让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而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大哥！你在干什么？”
又一位当年的见证者出现了，吏二爷被他的管家吏成哲搀扶着，气急败坏的走过来。
“二爷...”吏远之轻轻喊了一声。
吏二爷并未理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侍卫，径直越过他们，走到了离尹月芩两丈开外的地方，愤怒的咆哮着。
“大哥，你想干什么，你还记不记得父亲去世之前你答应了他什么！”吏二爷愤怒憎恨的看着尹月芩，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
“这个妖怪害死了长凡和长晋，你都忘记了吗？那可是你的儿子啊！
父亲去世之前让你守住山庄，逼不得已之时就杀了她，你是发过誓的，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还有大嫂，也因为她，大嫂是含恨而终的。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当年你护着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护着她，她就是个妖怪，害的我们吏家家破人亡的妖怪啊，你还要护她到几时？”吏二爷痛苦扭曲的咆哮着，若不是被管家扶着，恐怕就扑到地上了。
“闭嘴！”吏明哥震怒。
“你让我闭嘴？”吏二爷不敢置信的看向吏明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疯癫的说着。
“闭嘴就能当没发生过吗？她若不是个妖怪，父亲和知府大人会费尽心机去布局吗？她若不是有非人的能力，他们会杀尽当日所有的宾客吗？尹府上下一百余人，无一幸存，他们还一把火烧了整个尹府，碍眼的人全都死了，整个德州城他们一手遮天。
她，尹月芩，她亲眼看见全家被杀，她活不下去了，本来吏家成了这城中最大的家族父亲已经满足了。
是你，是你！你为了保这个妖怪，让她用自己的能力来为那些达官贵人预知将来，如你所见，她做到了，她帮知府大人坐上了宰相的位置，可就在一夜之间，他们一家人全部被活活烧死在家中。
你说那是老天爷的惩罚，那我们呢？我明明比你还小三岁，可你看看我如今是什么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我的长晋，我的长晋才十六岁不到，你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这个妖怪，我今天就算是拼上老命，我也要杀了她。”吏二爷老泪纵横的叫嚣着，眼神中满是恨意。
吏二爷松开了扶着他的管家，只见那管家飞快的出手向尹月芩袭去。
吏明哥反应迅速的挡过一击，但毕竟年纪大了，接了几招之后便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了。
吏远之见管家竟然敢向爷爷出手，连忙冲了上去，还未出手，就被管家转身一脚给踢晕了，毕竟是山庄的少主，管家出手还是有分寸的。
至于老庄主，管家也并不是要真的伤害他，但这个妖怪却是必须要死的。
管家的剑锋凌冽，老庄主还不知道庄内还有这样的高手，看来老二也是有所准备的。
管家引开老庄主的注意力，趁他不备，扭转剑锋再次向尹月芩刺去，老庄主脸色大变。
“不要！”尹月芩惊恐的向后退去，但也不过是个弱女子。
“峥~”玟雪一剑挡掉了管家的攻击。
管家面容扭曲的看向玟雪，随即袭来，两人打了起来。玟雪虽然无意伤人，但这人的招数越发狠毒，一般的练武之人怎么会有如此了得的剑法，玟雪颇为不解。
管家见自己尽然讨不到半点便宜，越发气急败坏，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咒，向玟雪抛去。
符咒化作数股黑气向玟雪袭来，结果都被他躲过了。
管家气急，接连飞出数张符咒，化作众多黑气从四面八方向玟雪攻去。
古皖见势不妙，着急的喊着：“师父！”
“别过来！”玟雪虽然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但他却怕伤了小皖，还是尽快结束的好。玟雪被团团黑气包围在内，心中默念驱魔咒，一掌劈去，黑气瞬间化为乌有。
管家跟着口吐鲜血，跪在了地上。
“你是什么人？不，你不是人.....你到底是什么？”管家捂着胸口痛苦的说。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是个妖道，放着好好地正途不走，偏偏要习那妖术，以精怪元气来增进修为，你可知这样的做法有违天道，是会受到天谴的。”玟雪看着趴在地上的人说到。
“天道如何？这些杀人如麻的人都可以尽享荣华，我就只是杀了一些妖怪，我却要受天谴？哈哈哈......天理何在.......”管家有些疯癫的说着。
“凡人自有命数，恩怨今生未报，来世必偿，作恶多端终会自食恶果，今日我便废你全部修为，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玟雪掌心化出白光，从管家的眼前一晃而过，管家便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