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心意
本来李四月想的是趁着今天出了王府，又是周丰翼的头七，她正好跟顾应平好好说说话，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摊开来说明了，然后她才好搬出王府去另住，可是她没想到顾应平变得这般固执。
说实话她不愿意吵架，不管是跟顾应平还是周丰翼，所以她没有再多说下去。
从墓地回来，正好有一个小官来找顾应平，顾应平便在书房跟他谈事去了，不过李四月也没有急着回自己院去，她还有些事要跟顾应平谈，所以便让葛一春领着去了听雪轩。
一路上葛一春默默无言的行在前头，并没有跟李四月多说话，就像是领着一个并不熟悉的客人前去一般，满是客套与疏离。
不过李四月并不责怪，她在想若是换了她是葛一春，她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就葛一春而言他没有办法去阻止顾应平对李四月的好与执着，甚至有时还得帮着顾应平做这些事，他无法违背。可在他内心深处，若当年他能放下成见对李四月好，今天他再也不能喜欢李四月了。
眼看着因她顾应平痛苦了小半生，葛一春要怎么去对眼前这个女子好，他心疼他家王爷，他家王爷是那样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男子，感情上怎么会如此坎坷呢。
可是顾应平爱着李四月，葛一春纵是不想她留在这里，也不能做讨厌李四月的事。领着李四月进了听雪轩的大门，葛一春便点头退出去了。
小安别了下嘴：“他怎么变成这样，好像姐姐欠了他几万两银钱没还似的。”
“你当初为什么会不愿意我跟应平在一起，即使他追来南楚你也暗中劝他离开，不带我走？”李四月反问。
小安怔了一下，只道：“我，我自然是为了姐姐发了，希望姐姐能过得幸福一些，生活上不要再起什么波澜嘛......”
“同理，他不喜欢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李四月微微一叹，这世上哪有人会永远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呢，这是不可能的，其实她真的很理解葛一春，甚至她在想若是当年她听了葛一春的劝在情未深处便离顾应平而去，许是今天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小安不说话了，二人进了厅中便见叶昭云自后面二楼下来，她挽着袖子似是刚干完活儿的样子，李四月忙站起身：“不知道王妃原来在这里，失礼了。”
叶昭云见了她也是吃了一惊，她一边放下袖子一边笑着让人上茶，只道：“本来今天周将军的头七我是想跟你们一起去祭拜的，不过......”
顾应平拒绝了她，其实她知道，顾应平只是不想让她看见他对李四月的态度罢了。她苦笑一下：“听雪轩是王爷所住，常年以来都是我亲自替他打扫的，特别是二楼上他也不喜欢旁人上去。”
李四月微点了下头，转身突然对小安道：“小安，你不是还要检查桓儿的课业吗，快些去吧，正好我跟王妃说会儿话。”
小安不知道她为什么支开自己，但小安想李四月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便也只好跟叶昭云告了罪离开了。
叶昭云亲自起身相送，她知道小安并不是李四月的丫头，也是一位将军夫人，自然不会失了礼数。送了小安出门，折身回来时只见李四月起身立在北偏房的桌案前发呆。
那桌案上端挂着的正是那副顾应平日日都要看数回的昙花梦境的画，那一年二人亲自提笔写上去的诗句犹自端在，只可惜，物是人非了。
叶昭云站到她身旁看着她，似乎也是想从她表情里看出些什么端倪，她却只是温和如水，对叶昭云笑了笑，道：“应平有你这么多年陪着......很好。”
“可惜王爷心里始终不这样想。”
李四月怔了一下，王爷......！是啊，人家是王爷了，而她现在只能是他故友之妻，再无其他，所以她不可能再心惯性的叫他名字了这听在人家叶昭云这正妻的耳朵里，得是多酸啊。
她跟着笑了：“王妃温柔贤淑，善良大方，王爷迟早会看到你的好的。”
“是嘛，夫人，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王妃但说无妨。”
“我用了这八九的时间未得他半点欢心，而夫人轻而易举可以在他心里一藏就是十几年，夫人可否教教我，也让我......”
“四月。”突然顾应平却来了，他似是故意又似是无心打断了叶昭云的话，“可是找我还有事？”
叶昭云看着他，他的眉目里只看得到一个李四月，连一个瞟眼也不曾给她，似她只是个空气，不存在一般。
李四月也怔了一下，不过叶昭云心里有些怨气她听得出来，是啊，人家嫁给顾应平这么多年，却只空得一个头衔，如何能不气呢。
她笑了笑，指着桌案上端那副画：“应......王爷，可以将这画送给我吗？”
顾应平眉头一紧，她突然叫得这般生分，还要要回这副画，一定是跟叶昭云谈得不开心。她本就是个敏感的女子，一丁点的小情绪她都能感应得到的。顾应平扫了一眼叶昭云。
那淡漠的神色是叶昭云从未见过的，她心里惊了一下，他为何这般看自己，难道是在怪她，以为李四月想要那画，是因她的缘故？
可纵是这般，两个女子也都在期待他的答案，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给画。
顾应平走到画下痴痴仰望，那一年的光景总在他心底萦绕，这么多年是支撑他走过来的唯一精神砥柱，可是她却要把这唯一的回忆也收回，是在告诉他，真的再无可能吗？
“不给。”他淡淡地回道，“四月，这画是我唯一仅有的东西了，我不会给任何人，你也不会给。”
叶昭云心里一沉，哪怕当着她的面，他也毫不掩饰他的感情吗。李四月的脸上也稍是难看，这不是在活脱脱让她为难，让叶昭云尴尬吗？
哪知他回过身来看着这两个都脸色讪讪的女子，只道：“四月，当年我与昭云成亲便说好了只是做假夫妻，我与她这场婚姻不过是为了各取所需，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她在嫁给我之初也早就知道了你的存在，知道你我的感情，所以你不必......”
“王爷。”李四月直接喝断了他的话，因为旁边的叶昭云已然有些站不住了，“我只是一个未亡人，承受不起王爷的厚爱，王爷若还念及与丰翼的兄弟之情便不该再说这些话，珍重眼前人才是要紧。”
“眼前人？难道你不是吗，四月你何必说这些......”
“夫和王爷说话吧，我，我先走了。”叶昭云逃走了，真的是用逃的。
她一出去顾应平便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四月.....”
“啪。”李四月却突然给了他一耳光。
顾应平怔住了，李四月其实也很惊讶，然后又后悔，为什么要打他呢。他等了自己这么多年，难道连一抒心臆的资格都没有吗？
可是她不能退缩，她退了一步道：“纵是你与她成亲之初有些说法，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子的青春经不得等待，她对你的心意瞎子都能感觉得出，你怎么还可以当着她的面给她这么大的难堪？”
顾应平轻轻一笑，低头道:“也许她真感觉到难堪了，我这和离书也能送得出去了。”
李四月看着他突时怔怔得，她这才放缓了声音:“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他摇头:“我今天就是故意的，你打的对。”
“可是应平，你从来不会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以为她就是能答应离开你，下半辈子就会幸福了吗？你就真能毫无顾忌，心无旁骛的来跟我重新来过吗？你就不会再担忧她，不会再愧疚吗？”
“你不会的，应平这样的事你做不来的，所以别再做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说那些狠言厉语，那不是你。”
“呵，是啊，那不是我，如果当初我没娶妻就好了，那现在……”
“现在也不会改变什么的。”李四月打断他，叹了口气，“应平我在丰翼墓前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现在再最后说一次，不管你现在是否娶妻，我，这辈子都会为丰翼守着，永远也不会回头，本来也没有头可回了，不是嘛。”
“不，不是的。”他突然叫道，“四月你不要说的这么决绝，人在生气和绝望的时候都是不适合做任何决定的，所以你不要现在就决定这些事，人生还那么漫长，你现在只是接受不了他的离开，可你要知道他让你回来我身边便也是希望我们能在一起的。”
“那是他希望。”李四月轻轻一哼，“算了，今天看来是没法跟你好好谈事了，等你心情平和一点，我们再谈吧。”
李四月走了，顾应平垂头丧气的坐在屋里独自郁闷，是他突然就急功近利太过心切了吗。原本就已知道她的心思了，可偏偏在听到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还是承受不住这拒绝，漫漫长夜里时时回荡着他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