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新年的最后一天

  大年夜,洛樱看着窗外河边的烟花升上空中,小布丁在厨房里跟着外婆乱转。

  老刘正在摆碗筷,洛樱接过老刘手里的碗道:“我来摆吧。”

  圆桌上堆满了菜,鸡鸭鱼肉饺子米饭应有尽有,小布丁拍着手跳得老高。

  洛妈妈从厨房出来,她六十多岁的年纪,但看上去十分年轻,乌黑色的头发,苗条的身材,圆脸庞,洛樱与她母亲长得十分相似,只是洛妈妈多了一份严肃。

  小布丁穿着红色的棉袄裙喜气洋洋的坐在桌旁:“外婆,你做的菜最好吃了。”

  洛妈妈摸摸头她的头:“那就多吃点。”

  洛樱坐在桌边,少了往日的开朗反而显得心事重重。

  桌上放着五付碗筷,小布丁已经习以为常。

  洛樱照惯例夹了几个饺子放进了空碗里:“爸,吃年夜饭了。”

  这已经是洛爸爸去世的第二十个春节,每年节假日,洛爸爸的碗就会放上餐桌。

  老刘给杯子倒了一杯酒,碰了一下:“老洛,咱们兄弟赶一个,这么多年洛樱和小岑都很好,你放心吧!”

  说完一饮而尽。

  有了小布丁在一起,气氛快乐多了,到底还是多了很多欢歌笑语。

  洛樱常常想:虽然婚姻是失败的,但却因为这段婚姻得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也算是这场婚姻里最大的幸运。

  小布丁似乎并没有受到离婚的波及,她在两边都适应得很快,也没有任何心理上的障碍。

  洛樱觉得在这一点上她与闵喆是高度一致的,就算是分开也不会在孩子身边互泼脏水,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孩子在情感上的安全感。

  加上言上的到来,很多时候上弥补了闵喆留下的遗憾,所以小布丁目前为止要比其他单亲家的孩子更活泼快乐。

  饭后,洛樱与母亲在厨房一起收拾,洛妈妈不拘言笑,做事十分严谨细致,与洛樱的性格大不一样。

  “洛樱。”洛妈妈突然开口:“你离婚也有一年半了吧?有合适的人吗?”

  洛樱有些惊讶,离婚这么长时间,她第一次听见洛妈妈提到她离婚的事情。

  刚刚离婚的时候,她一直隐瞒着洛妈妈,直到她自己看出端倪才承认,洛妈妈自然是非常愤怒和不甘。在她心里闵喆是一个忠厚的孩子,她从未想过他会在外认识其他的女人,并且为此离婚。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洛樱居然会一口答应,连个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就自己做了这么大的决定。

  为了这个事情她狠狠的和洛樱吵了一架,要不是老刘拦着估计两个人会把家给掀了,洛樱真的觉得委屈,自己在闵喆那里没有吵的架居然和自己母亲吵了。

  至那时候开始,她不敢与母亲相处,不敢与她说起这个话题。

  没有想到,今天洛妈妈居然主动提了起来,并且态度温和,一下子措手不及。

  她愣了一会儿,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言上,但嘴巴上还是支支吾吾的答到:“还……还没有。”

  洛妈妈看了洛樱一眼:“上次与你一起上新闻的人呢?”

  “那个是我的领导。不是什么其他关系。”她忙解释道。

  “他结婚了吗?”洛妈妈问。

  “那倒是没有。”

  洛妈妈工作利索的把碗洗好擦干,看见洛樱慢慢腾腾的做着事:“你爸爸就是太宠你,什么事都不让你做,你看看你现在,做个家事一点样子也没有。”

  “要那么会做家事干什么?”

  “做不做是一回事,会不会是另一会事。”洛妈妈认真的说。

  洛樱低着头擦干盘子。

  洛妈妈看了她一眼:“如果对方没有结婚,你也可以考虑看看。我不是催你,结不结婚其实没有什么太多关系,关键以后还是要有个伴。”

  “不要说得那么远嘛,现在好不容易解脱出来,着急跳坑干什么?”洛樱嬉皮笑脸。

  “你……”洛妈妈眼睛一瞪,洛樱赶紧一溜烟跑了。

  老刘陪着小布丁在看春晚,洛樱手一伸:“老规矩。”

  老刘哈哈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给了洛樱和小布丁。

  洛樱从包里拿出一个礼品盒塞给老刘:“送给你的。”

  老刘一愣:“今年玩新花样啊?什么东西?”

  “我看看我看看。”小布丁着急的把礼盒打开:“这是什么?”

  “机票。你和我妈的。”洛樱剥了个橘子吃了一瓣:“这么些年,谢谢您啦!我知道,我妈那个性格不好相处,您照顾我们这么长时间不容易。我也知道,你最想的就是去海边看看,礼物您就收下,酒店我也订好了,退不了。所以明天必须出发。”

  老刘沉默下来,眼眶有些湿润。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才大二,那时候望你不顺眼,老是想着赶你走,你可真不愧是心理医生,一步一步的,以进为退把我治得服服帖帖。”

  老刘爽朗一笑:“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家里吃饭,你就只装两碗饭,我没有。”

  “是,问题是你也没有觉得尴尬,自己去装了一碗饭。这脸皮厚得。”洛樱也笑着说。

  老刘无不感慨的叹道:“这一晃就是二十年了,洛樱,你也长大了。”

  “自己结了婚才知道婚姻不易。我一直就想问你,我妈那个脾气,你怎么受得的?”

  “我以前做心理医生的时候,遇到过一对特别喜欢互掐的夫妻,有一次,妻子说: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丈夫:我承认,不然怎么能和你结婚呢。我一听就知道这一对夫妻根本离不了,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婚姻嘛,就像爬山,两个人疲惫不堪,但是都舍不得放手,你拉我扯走到终点。我与你妈妈其实也是这样,她走不动了我就扯着她,有时候我也觉得累,但是就是舍不得放手呀。”

  洛妈妈端着果盘站在厨房门边看着他们父女两,眼睛里面热热的,她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但偏偏心思又特别敏感。

  洛樱心里很温暖,母亲是一位美人,父亲去世后,她曾经抑郁了很长时间,老刘就是她的心理医生也是她的高中同学。

  后来老刘走进了她的生活,洛樱其实当时反对,但是慢慢的,她发现老刘对于母亲不仅仅是一个男人,而是一根救命稻草,一个可以忘记过去的人。

  所以,她沉默了。

  所以,很多沉溺于悲伤的人就像溺水的人,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帮助她的浮漂而不是一艘离开很远的豪华游轮。

  “那我和小布丁爸爸呢?”洛樱问。

  “小布丁,过来陪外婆看烟花。”洛妈妈在阳台上喊着。

  小布丁蹦蹦跳跳的过去了。

  “在离婚的事上,我很支持你,不管什么缘由,婚内出轨的人是不能轻易原谅的,这种事和家暴一样只有0和100。你原谅他,他会成为惯犯,而且我也不愿意你委屈求全过一辈子。没有那个必要,人生一世,自己开心很重要。”

  洛樱听见老刘的话.,心里很踏实。

  “老刘,我最近的幽闭恐惧症又犯了,而且比之前要严重很多。”洛樱想想还是开了口。

  “有诱因吗?”

  “没有。”

  老刘沉思了一会:“任何心理疾病的发生不可能没有诱因,那么是事,要么是人。有时候与过去相关联的小事也会是个开关,如果经常发作,你就要考虑诱因是不是就在身边。”

  “嗯。不过还好,每次都有人在旁边。”

  “幸运归幸运,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老刘认真的说。

  “知道啦!”洛樱忽然紧紧抱着老刘:“爸,谢谢你了!”

  老刘轻轻拍拍洛樱的背:“洛樱,离婚不是可怕的事,你只是纠正了一个错误。往后有好男人一定还是要好好把握。”

  洛樱松开老刘:“我以后可是会要升官发财的,一定要接那劳什子婚干什么。”

  “好,好好!那我以后跟着你吃香都喝辣的。”老刘爽朗大笑。

  洛樱看着阳台上抱着小布丁的妈妈,忽然很羡慕她,看似坎坷的婚姻之路上,到终点却是一片柳暗花明。

  不过,幸好,她是幸福的。

  不然洛樱还要背负多久的沉重。

  一家人看了一会烟花和电视,聊着天,虽然外面的鞭炮之声络绎不绝,小布丁还是撑不住要睡觉了,洛樱把她抱到床上,坐在身边陪她。

  不知道现在言上怎样?一个人过年应该很不好受吧。

  她打开手机,看见闻名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洛樱,过年好。”

  洛樱微笑着回复:“过年好,来年给我们涨工资。”

  言上坐在那旧房子的阳台上,看着周围燃气的烟花,他点燃一根烟,心里有些寂寞。

  耀晨回家去了,临走拖着他回家,但他却留了下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想着洛樱。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他心里觉得诧异但还是开了门。

  一见来的人,他脸色都变了。

  “二少爷。”搀扶着苏若尘的秦伯打了一声招呼。

  言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苏若尘的目光柔和的从他身上扫过:“欢迎我进来坐坐吗?”

  言上目光冰冷,默不作声。

  苏若尘走了进来,他打量着这件屋子:简陋贫寒,家徒四壁。

  他坐在了离他最近的椅子上,一时间气氛很奇怪,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言上冷冷的问。

  “你是我儿子,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想办法找到你。”苏若尘说。

  他与之前想比,脸色苍白了一些,但气势依然不减。

  言上抬起眼帘:“是吗?可惜你找晚了一点。”

  苏若尘默不作声,良久他才开口:“你母亲离开那天我完全不知情,等到我去找她,她早已离开。我还是在报纸上看见她的消息才晓得她离开了。二十年间,我把整个岛都翻了一遍,找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女人和一个孩子,可是一无所获。每次有些消息,等我赶过去,她又已经离开了。”

  言上一直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带着他颠沛流离,到处漂泊,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为了躲避苏家吧。

  “有好几次,我听到你们的消息,半夜驱车赶到那个地方,但每次希望都会落空。”苏若尘无不遗憾的说着:“我能感觉,有时候就是一刹那间,我们就这样错过了。”

  “你有想过她为什么要躲你吗?”言上质问。

  “是,我们严家给了她太多伤害,她避之不及。我了解她,她脸上带着伤疤,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个人就是我,她那么美丽,在银屏前何其自信和骄傲,怎么能接受脸破的事实。”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救她,就看她被你们苏家的人伤害。”

  “我救不了她,孩子。那几天我也在地窖里待了两天三晚,我也想了很多办法去见她,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出来,一直到她出城,我才被释放出来。”

  言上保持着沉默。

  “老二,回来吧,回苏家。一个人在外太过于辛苦,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终究是我的孩子,而且此时的苏家也需要你。”

  “不。”言上一口拒绝道:“除了我和你有血缘,我们之间就没有也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苏若尘看着言上:“老二,我知道你恨我。我这个人不喜欢把事情一拖再拖,这不是我的作风。今天是旧年的最后一天,我不希望把误会拖到明年。我也一直在懊恼,懊恼没有提早一天去见你的目前,她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应该马上去见她的,是我糊涂了。”

  言上听出来他声音里的悔恨,他一直不知道他的妈妈在最后几天与苏若尘通了电话。

  他想起医生的话,就算没有这场车祸,她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

  言上终于知道,她隐忍了这么多年最终去找苏若尘的原因是:托孤。

  她想把言上托付給苏若尘。

  可是覃丽为什么会在那出现?

  “你回来吧。我亏欠你母亲也亏欠你,我不知道怎样弥补才能平息你对我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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