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苏橙：我替你求情，只是为了还恩
……
另一边，海原福利院
因为开春的原因，院子里的梓树也抽出了新芽，原本光秃秃的树桠上点缀上了些许绿意。
粗壮的树干上，靠着一个穿着白色格子外套的姑娘，微凉的清风从院子里吹过，让她忍不住抬手抓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啊，是萌萌姐姐，”
一个从房间里跑出来的小男孩看到了站在那儿的苏橙，立即兴奋的叫了起来。
“萌萌姐姐，你怎么来了？进去陪我们玩吧。”
苏橙听到声音，扭头望去，就看到了小男孩迈着短腿朝自己这边跑了过来，抓着她的衣角高兴的道。
“是壮壮啊，姐姐有点儿事，不能陪你们玩了，等下次来再陪你们玩吧。”
苏橙认出了那个小男孩，弯腰摸了摸他的脑袋，朝他笑眯眯道。
“啊，那好吧。”
壮壮一听，只好乖乖的松了手，有些沮丧的望着苏橙，朝她糯糯道。
“那姐姐可要说话算话，下次一定要来找我玩。”
“嗯，我们来拉钩。”
苏橙笑着应了一声，和小男孩郑重其事的拉了拉手指后，壮壮这才相信了下来，朝她憨憨的摆了摆手，然后拿着球跑远了。
苏橙重新站直了身体，动了动有些微酸的腿，靠在了那棵梓树上，目光远眺向了福利院大门那边。
“在等人吗？”
这时，栅栏的另一边传过来了一道轻柔的低砾嗓音。
苏橙肩膀一顿，转过身去，就看到了许灵澈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一手随意的搭在了栅栏上，朝自己望了过来。
他的身后，不远处的山坡上，停着一台车，显然是刚刚开车过来的。
“……嗯，你怎么会来这儿？”
苏橙垂眸，犹豫了片刻，应了一声，并不想多说什么，于是朝他开口问道。
“我本来是想要去小蔺那里找你，听他说你已经将东西全部搬回去了，但是人却不在，所以我想着，你会不会来这儿，果然被我猜中了。”
许灵澈望着苏橙，那双灰眸带着浅浅的笑意，朝她开口道。
“过几天我准备去别的地方开演奏会，所以想过来问问你，要不要去听听我接下来的这场演奏会，如果你愿意去的话，我会给你留一个最好的位置。”
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过来，带着一种轻柔的，愉悦的心情。
苏橙站在树下，默默的听完后，目光落在了他那只垂在身侧的，包着纱布的手上，眸色有些微沉。
“你的手，可以弹钢琴吗？”
她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哦，你说这个啊。”
许灵澈听她这么问，抬起了那只包着纱布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随后朝她笑了笑道。
“从岛上回来之后，我去医院检查过，并没有伤到筋骨，所以伤的不算重，休息几天就好了。
再加上之前升降台的那次受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我想着，这次巡回演奏会还是继续开下去。”
“是吗？”
苏橙听到他语气轻松的说着，落在他手上的眸色越发深了一些，就在许灵澈觉得有些奇怪的时候，收回了目光，转而朝他微微一笑。
“那就好，没有影响你以后接着弹钢琴。”
苏橙语气轻轻的朝他道，就看到许灵澈听了自己的话，那张绝美的脸上一愣，随后露出了暖心的笑意。
“既然这样，你曾经在福利院照顾我的恩情，就算是我还给你了。”
没等许灵澈开口说话，前面便传来了苏橙一句淡漠的声音。
他脸上的笑容一愣，连同心里泛起的那股暖意，都刹那间被冻结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低砾的声音，有些犹豫的从栅栏那边传来。
许灵澈那双灰色的眼眸直视着苏橙，眸底流动着一股困惑和隐隐的不好预感。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许灵澈，我们之间的交际到此为止了。”
苏橙抬头望了过去，那双清澈的眼眸不避不躲，就这么直直的对上了那张朦胧含糊的脸，澄清的目光仿佛能划破那层迷雾。
“你之前和慕笙说过，是你一开始找到了我，照顾我，这确实是事实，即便你不提醒，我也一直记在心里。
在我六岁的那年，刚刚失明的时候，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救赎，是希望，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根本挺不过那段黑暗的日子，更别说跟在你的身后学会了钢琴，找回了自信，还有光明。
但是后来，你出国了，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我以为是你抛弃了我，但是现在我又知道了，原来你一直又给我带过礼物和信件，只是这些都被苏艳敏和叶明兰给私吞了而已。
所以你对我，确实有恩，而且或许是我人生中受过的最大的恩情。”
苏橙的眸色安静，语气平缓的朝他说着。
她说的，都是关于许灵澈曾经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按理说都是好话。
但是许灵澈站在她的对面，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一丝喜悦的表情，灰色的双眸锁在了苏橙的脸上，心里似乎已经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但是，许灵澈你知道吗？其实有的时候，不知情，其实和什么都没做的效果是一样的。”
果然，苏橙转了话锋，望着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份冷静。
“你确实是出国了，但并不是对我不管不顾。
可是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情绪几乎到了崩溃的地步，在苏家受尽了欺负。
阿澈，其实，你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为我做，为我做了事情的人，是慕笙。
所以，我现在爱的人，是他。”
苏橙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青瓷一般，在微风的吹拂之间，依旧落地有声。
周围，一阵静谧，唯有些许树枝划动的声音偶然响起。
“所以，你想和我说的是，那天在岛上，你之所以替我求情，仅仅是为了还我的恩情？”
白色的栅栏外，许灵澈搭在上面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的抓住了栅栏的边缘，灰眸望着里面的苏橙，喃喃的朝她问道。
“是，”
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一点儿犹豫，苏橙就这么安静的望着他，点头回道。
“你是一个钢琴家，你也曾经说过，弹钢琴对你来说比命还重要。
在慕笙的面前替你求情，保下你的一只手，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件事。
保住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用来抵消你曾经给予我的所有，这份交换，在我看来已经足够了。
你觉得呢，满意吗？”
苏橙开口道，淡淡的目光望向了许灵澈，语气加了几分认真询问的语气。
这种仿佛交易一般商讨的感觉，让许灵澈眸里的灰色更加浓郁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自己一度以为赢了，连阿笙都无言离开，默认了他的失败，这一切，居然是一场，可笑的还恩情？
“呵呵，如果你非要这样算的吧？是不是还漏了一件事情？”
许灵澈双手扶着栅栏，穿着白色西服的身体仿佛松懈了下来，垂眸哂笑了两声，然后抬起头来，望向了苏橙，唇边溢了一抹淡漠的笑意，低沉着问道。
“我带你去P城，让你找到了你的原本的家庭，找到了你的父亲和妹妹，这份恩该怎么算？
在高速公路上，我发现了偷狗贼的货车，替你找回了被偷走的那只狗，你很珍惜那条狗不是吗？这又该怎么算？”
他连问了两句，目光似笑非笑的望着苏橙，等着她的回应。
苏橙静静的听着，片刻后，低头，伸手在身上挎着的那只白帆包里将手机拿了出来。
“关于我的父母在P城，程心是我爸爸的事情，是假的，对吗?”
苏橙抬脚走到了栅栏前面，将手机打开，翻到了短信的界面，然后朝许灵澈那边竖了起来给他看，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
许灵澈眸色一紧，朝面前的手机屏幕望去。
“这些，全都是我和你坐轮船回来的那天，程月她发给我的，包括你给了程心五万块钱，让他同意陪你演这一出戏，假扮我的父亲，还有让他暗示我选择你。
至于后面乔西丢了的事情，你既然那个时候和我一起去找，想必已经从程心那里打听到了偷狗贼的路线，找到乔西，只是你为了让我感激你的手段罢了。”
苏橙看到他的脸色变了，便知道事情和自己想的一样，将手机收了回来，语气冷冷的开口道。
说完后，她垂眸，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脸上露出自责的神情。
“其实在程月将这些事情发给我之前，慕笙已经在电话里面提醒过我，可是那个时候我却没有立马相信他。
如果那个时候我选择让他立刻过来接我的话，就不会有岛上的那些事情，也不会让他和我之间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轻声的咕囔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许灵澈望见她懊恼的样子，眼底的阴郁更加深了一层。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许灵澈抬起那只包着纱布的手，掩了双眸，露出来的唇边勾起了嘲讽的笑意，轻声道。
“没想到是他的女儿卸了密，看来是我的钱给的不够，早知道就给他十万，不，一百万好了，这样的话他们父女俩或许会一辈子甘心当你的假家人吧。”
他的嗓音依旧低砾，却完全换了一种感觉，不似之前的温柔轻缓，而是带着毫不客气的尖锐嘲讽。
苏橙脸色微变，有些诧异的朝面前的许灵澈望了过去。
印象中的他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即便是有的时候可能从他的某些动作中给那感觉到那种不舒服的目的性，但是这种暴露于表面的冷酷和刁钻，自己从来没有看到。
“许灵澈，你……”
她眉头皱起，喃喃的开口道。
“程月她本性不坏，是个好女孩，即便你给她多少钱，该和我说的她还是会说，而且那种假的家人，我根本就不想要。”
苏橙没有去管许灵澈突然变化的态度，直截了当的朝他说明道。
“呵呵，是吗？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好啊。
你不用再辛苦的去找你的亲生父母，我也可以随时了解你的家庭情况，你的父亲和妹妹会完全听我的话，不会欺负你，只会对你特别的好。
至于阿笙，你有了新的家庭，自然会减少对他的依赖，久而久之便会和他变得生疏，然后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许灵澈轻笑着说道，那双灰色的眸子直视着苏橙有些微惊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你说什么……”
苏橙一时半会儿简直反应不过来，他这是把自己的打算全部说了出来，给自己听，为什么？这是要故意让自己生气吗？还是说，让自己知道他原来是城府这么深的人？
然而，没等苏橙的话说完，突然面前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然后猛地抬到了半空中，将她整个人都朝栅栏这边拽了过来。
腰部，狠狠的撞在了那道白色栅栏上，苏橙猝不及防，另一只手连忙抵在了栅栏的边缘。
她诧愕的抬头望去，就对上了一张从未看过的放大的脸。
似乎拨开了迷雾一般，许灵澈的脸清晰的在她的眼前露了出来，以前她只觉他的眉眼很浅很淡，连同眼瞳也是淡淡的灰色。
可是这么靠近望去，苏橙才第一次清楚的看到，原来当他换了一副表情的时候，他那双极浅的眼瞳，可以变得这么的锐利，透着一种带着冰到极点的寒意。
和慕笙那种压迫式的森寒不同，这种寒意，是那种从皮肤里丝丝渗入，让人在感觉到的时候，却还因为他的注视，他五官的美丽，而难以割舍。
“萌萌，虽然你恢复了视力，这双眼睛真的很美。”
许灵澈嗓音低砾，重新变得轻柔起来。
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脸上，修长的指尖在她的眼帘下面轻轻滑过，就好像触碰钢琴键一般。
苏橙整个人都木了，她不知道许灵澈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然而接下来，冰冷的声音从耳边传了过来。
“可是，我现在真的觉得，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瞎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