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新钢之剑

  宋朝社会是平等的,是清明的,是有序的,哪怕就是宰相,没有道理的话,同样也不能随意欺辱一个平民,在这样的社会中,大名府的普通百姓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社会权利得到了极大的提升,随便你是哪个官员,碰我一下试试,看我不把你告到直到……徐德善的出现。

  徐德善就像是一个搅局者,一下子打乱了大宋社会现有的这种稳定秩序,身为大名府现在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他受到了贾昌朝明镐这种大名府顶级高官的青睐,手握通天的权利,在大名府肆无忌惮,而且徐德善还有钱,贾昌朝拨下来的五万两银子,足够徐德善在大名府里怎么折腾,最重要的,徐德善聪明,他能轻松的玩弄现有的规则于掌中,这叫在现有规则下生活习惯的人们,完全跟不上徐德善的节奏,心里面气的不行不行的,偏偏嘴上还说不出什么来。

  现在最恨徐德善的,恐怖就要数那些想要脱离兵马司的工人了,当初自己只看见了兵马司这里有便宜可占,就在那纸上签字画押了 ,哪里知道那纸上,还写明了这么些东西,也意料不到现在大名府劳力的价格上涨了这么多。

  现在那些工人想要退出,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里需要几个步骤,首先就是要上交三十文钱的手续工本费,这也还算是简单,毕竟按照现在的行市,三十文钱,也不过就是干两天活的事,肉疼归肉疼,大多数人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这还没完,接下来,工人们还要再去找到当初把自己招来的泼皮那里,叫泼皮把当初从兵马司领走的,每个人头十文钱的人头钱拿回来,这才能从兵马司这里拿走自己的卖身契。

  这一步,看似简单,可却能难倒大多数人,那泼皮是什么人,若是能把拿到手里的钱再给回来,他就不叫泼皮了,这工人想要退出,叫泼皮退钱,泼皮岂能善罢甘休,轻则巧言利诱,重则威胁恐吓,反正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腰包里的钱的。

  那工人是光棍一人还好说,若是有了家室,只是这两条,就足矣叫他不敢乱动,老老实实给徐德善打工了,这也不能说徐德善无情无义,这里的每一个工人,都是他画了心血培训出来的熟练工,若是轻易的走了,表面上没有什么损失,可是背地里效率带来的损失,可不是一般的巨大,若是不设置一些苛刻条件,徐德善可没有信心管住这上千人的队伍。

  当然,这工人里,有认命的,就有敢于反抗的,那些禁受不住外界诱惑,忍受不了早出晚归生活的,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是离开了兵马司,而外面也有人羡慕兵马司里的福利待遇,安稳工作,不断的加入进来,就这样,兵马司的这些工人进进出出,成为了常态。

  市场就是市场,他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哪怕是徐德善在庞大的市场里,也显得十分渺小,大名府的劳动市场,在随着兵马司人员进进出出的流动之间,终于行成了一个平衡,这个平衡就是市场需要与劳动力之间的平衡,当外面的工钱与兵马司的给的工钱差不多之后,兵马司工人几经流动,也逐渐的固定了下来,开始了稳定的生产。

  不要怀疑徐德善的能力,在徐德善认真的研究了现有军械的制造过程,零部件以及结构以后,徐德善把这过程分解组合,然后就再稍加改进,就行成了工人们现在的流水线作业,按照现在的进度,在徐德善给贾昌朝吹牛皮的期限到了之前,这一批军械足可以完全完成。

  在这一边的工作走上正轨之后,徐德善的重心就转移到了另一面,铸造处。

  现在招收的这些工人,制造的只是一些简单的军械,如皮甲长枪等等,而徐德善跟贾昌朝吹了半天的弓箭却还丝毫没有动工,因为徐德善在等,等自己设计的高炉改造完成,只有验证了这样高炉炼出来的钢性能如何,徐德善才能确定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如何展开。

  高炉的制造,进展并不乐观,徐德善说的简单,只要在原来的高炉上改动几个部件就能完成,可是这是炼制钢铁的高炉,想要改造,哪里是那么简单,这又不像捏糖人一样,缺什么做一个放上去自己就粘住了,这是钢铁,最高温度可达几百近千度,徐德善指出来的那些部件,想要改造只能重新铸造,有的铸造处来可以安装,可是有的铸造出来,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安装不到位,不是尺寸差点,就是安全不到位,需要把主体也一并重新铸造。

  到了具体实施阶段,徐德善其实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他只能在理论上给工匠们出出主意,但是具体这样高炉能够打造成什么样,还是要工匠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徐德善在这一方面做的很好,在保证高炉的性能不降低的情况下,并没有限制工匠们去自由发挥,

  这一做充满了无数人希望的高炉,终于在理论加实践中一点点完善。

  到了最后,折腾了几个来回,整个高炉,终于最后定型,比起最开始的预想,模样差不了太多,但是说是改造,实际上几乎全部是新铸造完成的,而成本,比起新造一个老的炼钢炉要增加了一倍差不多,时间也比预计的多耗费了好几天。

  不过这样做的好处也是很明显的,不止是徐德善在这些日子里增长了实际工作经验,那几个主导高炉铸造的工匠,更是完全吃透了高炉的结构与原理,下一次就是没有徐德善在这里,他们也一样能够把高炉铸造出来。

  接着,就要开始开炉炼钢了,这第一炉钢,最为总要,是考验高炉性能的时候,也是证明徐德善权威的时候,徐德善又拿出来半天的时间,给工匠培训炼钢的原理与技巧。

  当然,徐德善说的也是理论,但是经过这几天的学习,这些工匠已经能够理解什么是铁什么是钢,也结合了自己的实际工作经验,把徐德善的理论运用到这一次炼钢中来。

  终于,高炉开始升温了,不仅徐德善在现场翘首以盼,就连贾昌朝明镐也来到了铸造处,要亲眼见证被徐德善夸的神乎其神的高炉是怎么样的。

  炼钢的过程是枯燥的,徐德善在高炉前面汗如雨下,查看情况,而这两位大佬之间则和谐的多了,在铸造处仅有的几间小房子里,烧上水,煮上茶,聊闲天呗,能够站上这个位置的,别说现在还有一个话题,就算是天天见面,说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完全瞎扯,也能撤上半天的功夫。

  到了中午就更轻松了,小酒小菜摆一桌子,两人慢慢的吃,慢慢的喝,一下午就又过去了,休息一会儿,又到了晚饭时候,按照中午的规格,两人再来一桌,看两人那意思,反正现在是上班的时刻,能够有这么好的一个理由能够不上班,带薪喝酒,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美妙了。

  终于,随着外面徐德善的一声欢呼,漆黑的夜空里闪出了一道红光,这红光直冲云霄,将黑暗一扫而光,在一片溅射的火星之间,炽热的钢水被倒进了不同的模具之中,紧接着,就是铁锤不断敲打,成型,浸水冷却的声音不绝于耳。

  贾昌朝与明镐这样的大佬,能够屈身来到铸造处这样的小衙门已经是给他们无上的荣光了,哪里还能够出去跟着外面一起欢呼,那样的话岂不是太没有面子,所以哪怕两人的心都已经飘到了外面,却也不约而同的坐在了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还好,徐德善没有叫他们等的时间太长,只见徐德善,风风火火的,一脚踹开房门就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短剑。

  贾昌朝明镐已经没有心思责怪徐德善的无礼之罪了,两人急切的问道“新钢炼的怎么样?”

  徐德善没有说话,而是举起了手中的短剑,叫贾昌朝和明镐仔细观看。

  圣人教导说君子六艺,这御剑之术,也是其中之一,唐代诗仙李白,便有仗剑行天涯的传说,贾昌朝也是君子,也有地位,也有钱财,怎么能对剑没有点研究,那明镐就更别说了,成天的跟各种兵器打交道,对剑熟的不能再熟。

  两人接过徐德善手中的宝剑,细细的观看起来,只见这宝剑通体银白透亮,借着灯光看寒意逼人,明镐拿起宝剑,随手砍向桌子的一角,桌角应声而掉,而宝剑毫发无损。

  削铁如泥,这是一把剑能够称之为宝的最基本的条件,可是除了这个,贾昌朝明镐翻来覆去,也没有能够在宝剑上找到其他更特别的东西。

  不得不说,贾昌朝和明镐对于这一把剑是有些失望的,因为徐德善之前把他的钢铁吹嘘的怎么怎么好,可是打造出来的这一把宝剑,看上去也不过就是这样嘛,算不上独一无二,也算不上惊奇奥妙,总体来说,就是很普通的感觉,甚至比起自己曾经接触过的那些绝世神兵还有一段距离。

  贾昌朝沉吟了一下,犹豫自己怎么表达一下对宝剑的死亡,还不打击徐德善的积极性,明镐倒是直接,说道“徐德善,这就是你花了五千两银子做出来的宝剑?我府里随便一把都要比你的好。”

  徐德善知道了两位大人的意思,点点头,也不说话,直接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把旧式的佩剑,要过自己铸造的宝剑,高高抡起,刀刃对刀刃,直接对砍上去,一阵火花四射之后,再看结果,徐德善铸造的宝剑,刀刃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而那旧铁铸的剑,则被砍了一道直达整个剑身的三分之一左右的缺口。

  效果明显, 明镐还是冷哼道“这又如何?”

  徐德善还是

  不说话,拉着两位大人来到了窗户旁边,再看外面,那空地上,已经堆起了数十把和徐德善手中一样的宝剑,那宝剑银白色的剑身,映射着高炉火把的光芒,璀璨无比,耀人耳目,而旁边的工匠,还在不断的把宝剑抱来,仿佛破烂一样扔在一起,越堆越多。

  说实话,贾昌朝和明镐现在有些心疼了,徐德善拿来的那把剑,虽然无法与二人收藏的绝世神兵相比,可是放在市面上,随便便能卖出几十上百两的价格,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寻常人若是得到一件,就能拿出来炫耀,作为传家之宝了,而眼前,这些宝剑则就像不要钱一般被扔在地上,作为从小受到过爱剑如己教育的贾昌朝明镐来说,突然感到一阵不适用。

  同时,贾昌朝和明镐也明白了徐德善的用意,人家徐德善造剑,根本不是给自己拿到府里收藏起来的,人家造的剑,是真正要给前线士兵用,真正装备部队的,是要大批量生产的,而看一看之前新剑与老剑的对比,想一想这样的装备可以在战场上发挥的威力,贾昌朝明镐便不得不承认,徐德善这一次,真的弄出来了一个大场面。

  到了这个时候,徐德善曾经给贾昌朝画出来的大饼,便已经完成了一半,徐德善没有时间来庆祝,他一边安排工匠继续生产下一座高炉,另一方面则根据钢材的质量,开始设计弓箭的结构部件,从军械司那里分拨出身强力壮的工人,向工匠学习铸造铁件。

  这里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贾昌朝一边把新钢的炼制成功的消息,写成奏折,上报赵祯,一边加大了对徐德善的拨款力度,只要是徐德善用的到钱的地方,贾昌朝从来没有一个不字,甚至计划把原来军械生产的数量翻倍,叫宋军尽快进行装备翻新。

  而 就在大名府诸多事情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在北方百里的宣毅军中的一顶帐篷内,则秘密的进行着一场会议,为首的一人,面白无须,鹰眼钩鼻,在北方人中少有的相貌,正是弥勒佛教的首领王则,其手下二人,坐着的则是王则的左膀右臂,张峦,卜吉。

  三人围坐在一起,王则脸色凝重,心事重重,不住的叹气,而张峦则一脸决绝,劝王则道“教主,那书信既然已经泄露,咱们还等什么,若是那书信落在了官府手中,禁军围杀过来,咱们再做打算,可就已经晚了。”

  卜吉也道“教主,咱们既然早就已经谋划起义大事,却一直拖延,如今机密泄露,也是天意,咱们不如就趁此机会,揭竿而起,以我教现在的实力,未必就怕了宋朝禁军。”

  王则不语,良久这才说道“如今我教大势已成,不得不反,可是这谋反乃是大事,一旦起势,开封禁军必要蜂拥而来,几十万之巨,叫我等如何抵挡?”

  张峦道“教主休要长他们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那禁军早无战事,能有几分战斗力,别说是几十万,就算是一百万,来了也是废物,而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了五路军镇,都是百战精兵,一旦起势,遥相呼应,就算是禁军来了也不好用。”

  王则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我等势力弱小,想要成势,必然要把各方势力凝聚一起,才能有与禁军的一战之力,可是之前与各路约定,是在正月起事,如今遇到了这个变故,咱们若是突然起势,各路呼应不及,咱们可就要孤军奋战,必败无疑。”

  卜吉摇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封信丢了,也不知道落在了谁人的手里,他若是贪财也就罢了,那张财主都出了五千两银子,那人也没有把信还回来,只怕他把信送到了大名府甚至开封府中,现在朝廷正算计怎么除掉我们,侍卫正在路上,来不及再互相约定,现在若是反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反,必死无疑。”

  张峦叹气道“若是我们在大名府中有一个暗线,岂能落得如此被动。”

  王则道“此事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商议一下眼下应当如何。”

  张峦卜吉异口同声道“等不得其他,除非造反,别无他法。”

  王则思索良久,点头道“既然这样,你二人快去召集我营中头目,埋伏到帅堂左右,我去面见主帅,说有要事求见,等他召集众将齐聚,听我一声号令,你们便率人一拥而入,将他们杀了,军中再有不听号令者,一并屠之。”

  张峦卜吉道“谨遵教主圣令。”

  王则道“你二人乃是一开始跟我的元老,我若称帝,定然不会亏待于你,你二人,便是我宰相枢密使,一左一右,助我征战天下,夺取大宋江山。”

  张峦卜吉眼中一喜,齐齐跪倒磕头道“谢主隆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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