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星火燎原

  事实证明,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是多么的重要,在徐德善与那兵丁攀谈几句,然后暗中塞给了兵丁一块银子之后,那兵丁竟然被徐德善的言语感动了,看看无人注意,说道“这位公子,具体怎么一回事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几天之前,在安抚使府给各个府衙发过一张文书,上面写着你的姓名相貌,叫各府衙全力查找,若是找到,一定不能叫你跑了,要把你送到安抚使府去,可是这公文上没写什么原因,咱们也不知道,咱们也不敢问。”

  徐德善听了,心放下了一半,这道公文既然是从贾昌朝那里发出来的,那么自己多半是没有事的,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刚到了大名府,贾昌朝就知道自己来了,还要这衙门来找自己,实在是有些诡异,其中有什么事情,只好等见到了贾昌朝再说了。

  正想着,马车来到了一座衙门门前,停下之后,有人前去通报,另外的人则死死的看住了徐德善,生怕徐德善在最后关头跑了,结果里面人一层层通禀进去,等了一会儿,却看见贾昌朝本人,穿着便服慌慌张张的闯了出来,叫道“徐德善在哪里,徐德善在哪里!”

  哎呀,贾昌朝,曾经的次相,现在的一路之首,竟然会做出如此没有风度的事情,简直是叫人差异 。那徐德善在马车里看见,急忙钻出来道“贾大人,小子在此呢。”

  再看那贾昌朝,一大把年纪,看见徐德善之后健步如飞,几步走到徐德善近前,一把拉住徐德善,道“你这个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你可知道我找你找的可是辛苦。”

  徐德善奇怪道“我自高阳前来找你,你怎么反而找起我来了?”

  贾昌朝一愣道“好好好,你没事就好,这么不是说话的地方,来,咱们到屋里去,详细再谈。”

  贾昌朝说完,与徐德善扶手揽腕,一同前行,叫后面那些对徐德善刀兵相向的兵丁看着瞪大了眼睛,纷纷后悔,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徐德善太粗鲁了,徐德善会不会记仇等等,其中有管事的,赶紧跑回兵马司,给兵马总管报信。

  再说贾昌朝与徐德善,用一种让贾昌朝老婆小妾都嫉妒的姿态来到了书房,落座之后,拿出了自己珍藏最好的茶叶给徐德善沏上,徐德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此茶香气洋溢,清香可口,味如甘霖 ,香如兰桂, 馥郁芬芳,茶香四溢,果然是好茶。”

  贾昌朝喜道“没想到你这么小的年纪,还会品茶,果然是天之英才。”

  徐德善道“我不会啊,我只不过是夸赞两句,话说两人见面,总要恭维对方两句吧。”

  贾昌朝一听,哈哈大笑,道“看来你这一路上是平安无事啊,可是那高阳县怎么发来公文,说你遇到危险,下落不明呢。”

  原来,那日里徐德善原本已经和王全早说好,要去县城找王全早要公文印信马匹,再来大名府找贾昌朝,可是王全早早早准备好了一切,左等徐德善不来,右等徐德善不来,一开始王全早还以为徐德善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或者纯粹就是想赶在中午饭点来,蹭自己一顿饭,可是直等到过了中午,徐德善还是没有露面,王全早便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了,急忙派出人去徐府询问,结果到了徐府,一问才知道,徐德善不到天亮就走了。

  这下子可是把徐才正王全早急坏了,基于对徐德善一贯的信任,徐才正并没有对徐德善多加管束,可是现在好了,徐德善出门,又没有去找王全早,到底去了哪里,竟然没人知道。

  这就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了,虽然说徐德善很厉害,做事经常出人意料,可是到县城拿封公文找匹马骑不算什么不应该的吧,徐德善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不辞而别,什么都不要就跑了吧,这种跑法,怎么看都不想是外出旅行,而是畏罪潜逃啊。

  然后,另一个可能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脑海里,徐德善天不亮就离开了家门,该不会是在去县城的途中,遇到了强盗劫匪,有什么不测吧,王全早一方面联络城中有黑白两道关系的,打听徐德善的去向,一方面组织人员,四处查看。

  李鹤白瑞在小树林劫杀徐德善,虽然做的隐蔽,但是没想到一个徐德善能够掀起这么大的动静,两人在树林之中匆忙之间,定然留下了些痕迹,这些痕迹在平常人看不出来,但是在那些经常办案的差人看来,这些痕迹,足矣够推断出来什么,很快,便有人看出来了小树林里的异样,在小树林里搜寻一番,便找到了高莽的尸体。

  这个发现,叫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凉,高莽是随着徐德善一起出来的,高莽的任务就是保护徐德善的安全,可是现在高莽身受刀伤而死,定是有人半路劫杀,杀了高莽,而高莽死了,虽然没

  有发现徐德善的尸体,可是徐德善一个孩子,一个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到了这个时候,徐才正预期最好的结果,已经变成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有不知道哪里的强盗听闻了徐德善的名声,暗中谋划,绑走徐德善,图谋银两,若是这样,徐德善姓名尚在,徐家就是倾家荡产,也能过保得住徐德善的性命。可怕就怕劫杀徐德善的,是一伙过路的强盗,夜间出行,看见徐德善穿戴富贵,然后临时起意,杀人劫财,事后悄然跑路,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徐德善的性命可就危险了。

  又等了些时候,以刘猛辰等有些黑道关系的人也派人与周围各大山头积极联系,可是这些山大王却纷纷表示这件事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而现场又查不到一丝有用的线索,然后,这件事就这样没有了头绪。

  徐才正自然是最慌张的,可是文人嘛,平常时候地位尊崇,受人尊敬,但是真正发生了事情,徐才正却发现,自己出了等着王全早的消息,其他的事情一点都做不了,而王全早,心中也是焦急,虽然说徐德善表面上只是一介平民,但是平民和平民也有不同不是,这一个能够和贾昌朝都平起平坐的人物,就这么下落不明,到时候上面问起来,自己这个县令还怎么当。

  王全早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很难办,从现场勘察和事后的努力来看,哪怕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可是也没有能够得到徐德善的一丝消息,那么这件事,仅凭自己的能力,恐怕是解决不了的,而既然自己解决不了,那么就要让权利更大的人来管,比如说知州刘贤,就算刘贤也没有办法,最起码这件事报上去,贾昌朝责怪下来,不至于自己一个人担责任。

  想到这里,王全早立刻给刘贤写信,上报案情,写完之后,想了想,又拿起笔来给贾昌朝写了一封信,其中倒是没有请求贾昌朝做什么,只是把这件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其实,王全早和贾昌朝非亲非故,这样贸然写信是有些越权的,但是怎么说呢,徐德善是在去找贾昌朝的路上被失踪的,而且找贾昌朝要说的,是治理黄河的大事,从哪一个角度出发,这也算是公务,和贾昌朝有关,当然,哪怕徐德善还没有出高阳县呢,那也是在上班的路上不是,只要出了家门,就算公务,这件事,直接写信也贾昌朝,也有几分道理。

  就这样,一封信直接送到了贾昌朝这里,其实贾昌朝现在可忙了,如今又到了夏天,正是防汛的关键时期,贾昌朝又是一个愿意为百姓做些实事的人,愿意亲力亲为,故此每天查看各地送来的公文就要花费半天的时间,再加上其他事情,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你想想,王全早只不过是一个县的知县,而整个河北路有二十四州,十四军,每一州又有数县,要是每一个县知县都给贾昌朝写封信,那贾昌朝哪里看的过来,所以这封信送到贾昌朝这里的时候,还颇费力一些周折才叫贾昌朝看到,而贾昌朝本来正看公文看的头晕脑胀,突然看见这一封信,是高阳县来的,就知道是关于徐德善的,颇有些高兴,心说徐德善还是有些良心的,还能记得自己这个老头子,说不定他来的信上有什么新奇的想法,能够给自己带来一些新思路。

  可是等贾昌朝打开信一看,竟然是徐德善为了治理黄河之事要来找自己,结果出了事,随从被杀,自己下落不明,贾昌朝顿时犹如被冷水浇透一般,满心的冰凉。

  要说贾昌朝和徐德善,只有一面之缘,可他们聊的很开心,贾昌朝非常欣赏徐德善的才华,犹如忘年之交一般,现在徐德善为了治理黄河之事,突然失踪,贾昌朝心中急躁,急忙要下令河北境内,各州各府,全力查找徐德善的下落,可是贾昌朝转念一想,这命令还是没有发出去。

  贾昌朝是一个君子,做派很正的君子,虽然贾昌朝跟徐德善有交情,但是也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徐德善无官无职,只是一个普通百姓,顶多只不过是聪明一些,河北境内如此百姓数不胜数,若是自己为了寻找徐德善便发动州府全部力量,显然是有些公私不分,恩怨不明了,再说现在正是防汛关键时候,都去找人,防汛工作还要不要做了,若是因为这件事使得防汛工作出现了问题,岂不是因小失大。

  贾昌朝又想了想,人家徐德善好歹也是为了治理黄河而失踪的,要是就这么不管不问,也不太合适,于是想了想,就写了一个半正式的公文,上面写的也是不清不楚,只写了徐德善的姓名籍贯,说若是有看见的,把徐德善带到自己这里来,那下面的官员看的稀里糊涂,所以才有了兵马司的兵丁用刀逼着徐德善上马车,送到了贾昌朝这里。

  徐德善听了,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徐德善心中明白了,贾昌朝可是心急的很,问道“我这里如

  何已经说了,你快些说说你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怎么来到这大名府的。”

  徐德善道“莫要着急,以我的本事,这一路有惊无险,不过我这一次来找你,却是有一件急事。”

  贾昌朝道“可是黄河之事?”

  徐德善道“不是,比黄河之事更急!”

  贾昌朝皱眉道“黄河之事乃是全国大事,还能有什么事情比防汛更加紧急,难道是辽国犯边不成?”

  徐德善道“辽国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若是这件事你不上心,恐怕你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辽国的问题了。”

  贾昌朝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德善道“在河北境内,有弥勒佛教作乱,意图谋反,若是他们谋反成功,割据河北,大宋岂不就不与辽国接壤,自然也就不必担心辽国了。”

  在中国,从古至今,所有大事排起来,谋反这件事最大,就算是有外族入侵的时候,也要讲究先安内,再攘外呢,外族来了咱们可以妥协,可以割地,但是谋反这件事,是绝对没有半分缓和余地的。

  贾昌朝大吃一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徐德善,这种事情事关重大,你可莫要胡说。”

  徐德善道“我自然是有凭有据,才敢这么说。”

  贾昌朝道“若是谋反,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徐德善道“你身居庙堂,岂能知道江湖之事,再说那谋反之事若是叫你知道了,恐怕你早就把那人剿灭了,哪里还用我来告诉你。”

  贾昌朝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压抑住心中的惊讶,坐了下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来。”

  徐德善道“前些时候,我在家教学,突然发现祖母早出晚归,问了仆人,这才知道祖母乃是迷上了一个弥勒佛教,还叫我前去,我便随着祖母去了一次,可是供奉弥勒佛像的,乃是我乡中的一个无赖许牛,自称弥勒佛教护法,我心中以后,用计诈他,使他说了出来,原来弥勒佛教乃是一个遍布河北的隐秘大教。”

  贾昌朝皱眉道“那佛教乃是自汉朝流传进入中国,在南北朝之时发展到了顶峰,我宋朝虽然不以佛教为国教,可是民间信奉之人也非常至多,甚至朝廷官员也不在少数,你为何说这佛教要谋反。”

  徐德善道“我说的弥勒佛教,却不是佛教,佛教讲究博爱容忍,可是这弥勒佛教,却异常的残忍,你知道这许牛是怎么当上护法的,他乃是在无意之间,撞破了弥勒佛教追杀上一任护法,被人发现,这才无奈当的护法。”

  贾昌朝道“当真如此?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杀人,你怎么说他是谋反?”

  徐德善道“那许牛被我诈了,便勒索于我,要了我一百两银子,结果可能被他弥勒佛教的人撞见,当晚便被杀了,我知晓了其中经过,知道他们必然不能放过我,边想要到你这里来躲一躲,可是第二日清晨出发,便被两人拦住,他们杀了高莽,我便趁机逃跑了。”

  贾昌朝疑问道“你能跑得了?”

  徐德善翻一个白眼道“你还听不听故事了,你要听重点好不好。”

  贾昌朝道“好,那你继续说。”

  徐德善道“我怕回家,连累家人,便一路向南,后来阴差阳错,得了一封书信,这书信,的主人,也是弥勒佛教的信徒,我看了书信,才知道这弥勒佛教图谋甚大,竟然有谋反之意,故此我才马不停蹄,前来找你。”

  徐德善为了掩饰自己杀了李鹤白瑞二人的经过,编了一个瞎话,但是这么重要的出场人物,显然是不那么容易忽略的,徐德善只好把过程一概而过,直接把结果说了出来。

  这样省略的结果就是,贾昌朝听得一头雾水,满脸狐疑,问道“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怎么听着,有点乱啊。”

  徐德善道“我哪里敢拿这么重要的事情瞎说,军机大事,若是有错,抄家大罪,我哪里能够承担的起,何况我有书信为证,你一看便知。”

  徐德善说着,把那一封书信掏出来交给了贾昌朝,贾昌朝拿着书信,良久没有打开,认真的问道“徐德善,我在看信之前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若你只是为了他们骗了你一百两银子,发泄私愤,胡编乱造,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你若是现在承认了你说的是假的,我就不看这书信,当你跟我开玩笑,如何?”

  徐德善道“书信在此,信我便看,不信便不看,休要等到野火燎原,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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