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大名府

  初夏的天气是令人惬意的,柔和的阳光洒下,既温暖,又舒服,迎面吹来的威风更叫人精神抖擞,在通往大名府的官路上,一只押送着货物的队伍和一个骑着毛驴的小孩,不紧不慢的走着,看上去十分融洽。

  自古以来,有钱人永远是不愁没有朋友的,因为他们的交际方式简单暴力,没有其他的,拿钱砸呗,没有人会不喜欢金钱的,而徐德善就是一个大方的有钱人,自从那一次徐德善用点心换了大饼咸菜,而且吃的很开心之后,韩英队伍里的每一个都喜欢上了徐德善……手里的银子。

  说真的,在这个年代,虽然社会空前的富裕,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穷人的,不是谁都能随便吃得心的,比如说韩英队伍里的这些,你想去,但凡有些钱,谁还出来做这卖命的买卖,所以当确认了徐德善真的不是想要几块点心莫财害名之后,徐德善没一餐的食物都丰富多彩起来,有时候是半块腊肉,有时候是一只野兔,有时候干脆就是咸菜窝头,总有人想要尝尝徐德善手里点心是什么味道。

  有一有二,就有三有四,尤其当这些人有些吃腻了点心的时候,徐德善在经过城镇的时候把点心换成了烧鸡烤鹅,这下子好了,这对于无肉不欢的汉子们的诱惑力更加显著,其最后的结果就是,徐德善只用了区区几两银子的代价,换取了全队人的友谊。

  但是,队伍里显然有人不太喜欢这个和谐的场面,韩英每天坐在马车里,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手下一个个被徐德善收买,气的牙根痒痒,想要叫手下把徐德善抓过来狠狠的打几下屁股,结果竟然遭到了手下的一致求情反对,韩英发誓,要不是现在在荒郊野外,没有别人了,要不然现在就把这些吃里扒外的狗腿子全开除了,亦或者半路上出来一群强盗,自己拼着这一批货物不要了,也要把这个徐德善抓过去蹂躏一顿。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大名府城外,一路上平安无事,波澜不惊,想想也是,如今韩琦正外放在定州,统领宣德军,在河北中数一数二的军事力量,河北中哪一个毛贼敢不开眼,抢劫韩琦的弟弟。眼看着能够望见大名府的城门,徐德善拍打毛驴,超过了韩英的队伍,对着队伍众人拱手,加紧一步,赶在了韩英前面进了大名府,又叫韩英气的跳脚。

  这大名府乃是宋朝北方重镇,素有北京之称,南北东西过往必经之路,其中繁华,丝毫不亚于开封汴梁,徐德善除进大名府,便能够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大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而徐德善心中此时想的,不是去找贾昌朝,而是这么大的地方,应该有些好吃的吧。

  徐德善心中高兴,顿时撒开了欢,骑着自己的毛驴,沿着大街来回的行走,看看这传说中的大名府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结果徐德善在这大名府中东绕西绕,东西吃了不少,可就是没有找到贾昌朝的府衙在哪。

  大名府再大,和徐德善的预期也有些距离,绕着几趟繁华的街道走了一遍,徐德善也感觉有些杂然无味了,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但是这时候徐德善也发现了大城市的不好,这么大的地方,自己要找贾昌朝的住处,可是没有那么容易,不说这里街道林立,互相交错,招牌幌子直插入云,让人看着眼花缭乱,就单单只是官府衙门,这里就有一大摞,谁叫这里是大宋的北京呢,分管这个的衙门,分管那个的衙门,王亲贵胄府邸,再加上各个州府军治留在这里的办事部门,光是牌匾就能叫人看花眼,更别说在其中找人了。

  看到这里,徐德善也是没辙没辙的,想了想,都说在家靠父母 出门靠张嘴,自己与其在这里累死累活的问,还不如去找个人问一问呢。

  想到这里,徐德善便要在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人问,可是这大名府真不愧为东西南北的交通枢纽,大街上有一半的都是流动人口,最起码徐德善连着找了三个人,两个都是过往的客商,剩下的一个虽然是大名府人,可是普通百姓最多知道一个知府衙门,可是能跟安抚使有什么交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贾昌朝的府邸在哪。

  徐德善心里这个憋屈,心说平常人不知道,那自己去问官府的衙役总应该知道吧,若是问对了,那衙役有些眼力,看自己是去找贾昌朝的,没准就不用自己找走,直接用轿子抬着自己就去了。

  想到这里,徐德善又往前走了几步,在路旁边随便找了一个衙门,看看牌匾上写的是乃是大名府兵马司,心说这个衙门正好,肯定是知道贾昌朝在哪里的。

  人家堂堂大名府的兵马司,掌控河北兵马征召调动训练适宜,乃是一个挺大的实权油水衙门,更是一个拥有武装力量的地方,门口一字排开,站了十个士兵,顶盔带甲,腰挂钢刀,威风凛凛,充当兵马司的门面,那气派,硬生生的叫

  兵马司的左右十米之内,空阔无人。

  徐德善不管这些,他有贾昌朝这个河北老大做靠山,有什么可怕的,于是骑着毛驴,就闯到了人家兵马司的门前。

  那守卫的兵丁,看着威风,其实也挺无聊的,如今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而他们还要穿束整齐,带着几十斤的盔甲兵器,一站一个时辰,动都不能动一下,实在是辛苦的很。

  今天里这些兵丁正站着数大街上来往的人头玩,忽然间就看见了一头毛驴闯了过来,这些兵丁不惊反喜,心说好长时间没有这么不开眼的人来了,这可不能轻易让他走了,盘问盘问,就算不打他,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那兵丁大喝一声“来者何人,此乃大名府兵马司所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徐德善看兵丁看向自己这边,往左右看了看,却发现这里只要他一个人,徐德善一愣,心想自己不是来问路的吗,不算是闲杂人等啊,然后就没搭理那兵丁,继续向前走。

  那兵丁气的啊,见过没长眼的,没见过这么没长眼的,这大名府闲杂人等众是多了点,但是那些平头百姓,最怕的的就是官府,平常躲还躲不开这里呢,谁还会往这里凑合,就算是有一两个外乡人不懂规矩,自己一声斥喝,也早吓得远远的了,可是你看今天这人,听到自己斥喝,不光不跑,还往前走,这,今天可有的玩了。

  那士兵怕什么,当即抽出了腰间钢刀,横在徐德善前面道“再往前一步,如同擅闯府衙,按律当斩,你再向前,休怪我手下无情。”

  不得不说,还是刀的威力大,徐德善平时嬉皮笑脸,但是看见刀还是很认真的,毕竟人可以讲道理,但是刀可不讲,一不小心,就要死在这上面。

  徐德善急忙跳下驴来,抱拳拱手道“官爷,学生这厢有礼了。”

  得,那士兵一听徐德善这自称,心中凉了半截,这大宋朝什么都好,就是这对读书人太宽容了,当然,你说对那些朝廷大臣,那些真正的大才子留些面子,刑不上大夫,理所应当,可是又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大的学问,不能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只要自称读书人,就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吧,这叫自己这些当兵的,工作很难开展啊。

  比如说眼前这个人,你说他骑驴擅闯兵马司,落在普通人头上,最轻也要挨几鞭子才能了事,可是人家一自称学生,就完了,打是打不得了,最多就只能斥责几句了事,若是赶上人家脾气大,闹得欢,恐怕还要自己给人家赔笑脸呢。

  当然,这兵丁自然不会傻到是个自称读书人的就当他能享受这个待遇,兵丁很努力的想要在徐德善身上找出不是读书人的证据,但是可惜,眼前的徐德善拥有着读书人的每一条特质。

  首先,徐德善长的好看,五官清秀,身材出众,这就让徐德善在与陌生人交际的时候,占据了很大的优势,毕竟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厌恶一个好看的小孩的。

  其次,徐德善的气质也好,一个能够跟贾昌朝平起平坐,有着各种各样奇思妙想,甚至还亲手杀人的徐德善,气质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的官员。

  再有,徐德善的衣着也非同一般,你看哪一个普通人能在没事的时候穿绸挂缎,尤其徐德善在看见了韩英腰里挂着的那一块美玉之后,不知道从哪里也给自己淘换来了一块,真的假的,质地如何另说,最起码挂在那里远处一看,挺像那么回事的。

  综合以上,那士兵知道自己不能拿徐德善怎么样,脸色缓和了三分,不耐烦的说道“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些走吧。”

  徐德善道“官爷,学生到此,乃是有事,想要请教一下官爷。”

  士兵道“你有何事?”

  徐德善道“我想请教一下,贾昌朝家住哪?”

  士兵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道“什么贾昌朝,我又不认识,我哪里知道他住哪,不知道不知道,快些走吧。”

  徐德善奇怪道“咦,你们这些当兵的,好歹也算是公务人员,怎么还不知道如今安抚使大人的府邸在哪,算了算了,你若是不知道的话,我再去别处问问吧。”

  徐德善说完,那士兵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孩嘴里随便那么一说的贾昌朝,竟然是那个河北路安抚使贾昌朝,恐怕就算是各州知府来了,也要尊称一声贾大人,这个小孩却敢直呼其姓名,难道和贾大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眼看徐德善说着就要走,吓得那士兵急忙拦着徐德善问道“小公子,请您留步,这个您找贾大人,我自然知道贾大人的府邸,只是不知道,您与贾大人什么关系,找贾大人有什么事吗?”

  徐德善本以为这里贾大人很多,单只是说姓这个士兵不认识,故此才说的全名,没想到把士兵吓成了这样,徐德善挠挠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找贾大人说几句话,不过这里衙门有些多,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那兵丁听了,更加确认徐德善与贾昌朝沾亲带故,要不然能够为了说几句话就能大张旗鼓的来找人嘛,尤其看徐德善这个年纪,这个小孩,不会是贾大人的私生子吧。

  兵丁更加恭维,套近乎道“不知道公子高姓大名,怎么称呼?”

  徐德善道“我叫徐德善,州高阳县人。”

  徐德善本以为说到这里,那兵丁就算不抬轿把自己送到贾昌朝的府上,也要给自己指出一条道路,可是兵丁听了自己的名字,却是脸色大变,后撤一步,上下看了徐德善两眼,对旁边的兵丁道“你们把他给我看住了啊,可不能叫他跑了。”然后自己转身就跑,回到衙门里面,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徐德善也愣住了,不能叫自己跑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想到这里,徐德善突然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不会是自己杀李鹤白瑞的事情叫人知道了吧。

  杀人这件事情,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不对的,哪怕李鹤白瑞是绑架了徐德善,哪怕李鹤白瑞杀人无数,可是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李鹤白瑞的罪证,那么徐德善就是犯下的故意杀人之罪,按律,当斩。

  尤其,在宋朝的时候,法律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随便你是谁,只要违反了法律,那么就一定要依法处罚的,没有什么人情好讲,若是真的是李鹤白瑞被杀之事查到了徐德善头上,哪怕徐德善认识贾昌朝,也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

  徐德善的心中慌了一下,但是飞快的思索了一下作案经过,徐德善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不说自己给李鹤白瑞两人挑选的埋骨之地很是隐秘,若是没有异常情况,恐怕几年也没有人去到那里,何况就算是他们的尸体真的被发现了,那官府的破案侦办能力也实在是太强了,自己刚到大名府,他们就能追到这里来,就算是诸葛亮再世,也没有这么神的。

  看着那些兵丁得了吩咐,一个个拔刀出鞘,包围住了徐德善,就差把徐德善捆上把刀架脖子上了,然后徐德善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跟这些兵丁对视着,过了不大会儿的功夫,跑进去的那个兵丁又跑了出来,面色有些古怪,说道“这位公子,您不是要去安抚使大人的府上嘛,这回省事了,您看,我们给您准备了马车,您就跟我们一起去贾大人府上吧。”

  那兵丁嘴上说的客气,但是手里的刀可是没有动作,那眼神就是,你若是乖乖的跟我走你就是公子,你若是不听话胆敢逃跑,就拿刀把你押着走。

  徐德善很奇怪,不知道兵丁这是怎么样一个意思,就算是自己案发,也应该是上来就捆呀,怎么还要坐马车去贾昌朝的府上,这马车,不会是囚车吧。

  这一点徐德善则是想多了,不一会儿,便从兵马司后面出来了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十几个兵丁,那兵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叫徐德善上车,徐德善则很识趣,乖乖的就上车了,这堂堂从兵马司出来的马车,总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拐卖儿童吧。

  那兵丁对徐德善照顾的也是周到,看徐德善上了车,十几个人,前几个后几个,把马车围在中间,看守的严严实实,别说是徐德善了,就算是李鹤在这里,都不一定能从这样的守备里逃出去。

  徐德善就奇怪了,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自己的名字已经传到了这大名府,连兵马司都知道了自己所在,还给了自己这么高规格的待遇,事情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啊。

  徐德善坐在车上,这车倒是还不错,一看就是平常给什么大人坐的,挑开帘子,看着马车前行,惹得旁边百姓纷纷注目,就算再大名府,平常马车出来有兵丁开路的情况,也不提多,而徐德善这一次则很彻底的做了一会主角。

  徐德善不是一个闲的住的人,或者说他不喜欢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未知,这么把自己半请半押的送去大名府,谁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好事倒还罢了,若是坏事,自己岂不是连一个准备都没有,徐德善掀开门帘,看马车前面有赶车的兵丁,于是开始跟那兵丁套起近乎。

  徐德善道“我说,咱们这这是去哪?”

  那兵丁没搭理徐德善。

  徐德善又继续问道“你们知道我吗,怎么还用马车送我?”

  那兵丁还没说话。

  徐德善想了想道“那咱们玩一个游戏,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不许动,先动的是猪,好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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