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重在参与
王全早并不是嫉贤妒能之辈,他与马长青并没有什么礼利益纠纷,马长青说白了还是自己身边的主簿,他越是精明,就越对自己有利,到时候三年一过,自己就到外地上任了,只要马长青不干出格的事情,自己干嘛要费力不讨好对付这样一个人。
确定了计划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王全早知县再次走出来,坐在了凉亭之内,顿时引来了花园里面的众人翘首,王全早暗中看了看,果然看见在凉亭外面的一张桌子上,围坐着几个人,这些人穿着一看就没有凉亭里面这几个大户富贵,但是神色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气质,这是一种气质,读书多了以后特有的气质,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一下,那就是穷酸这两个字。
若是别的时候,这些人面对那些大户可能还要心虚一点,可能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是祭拜范夫子,儒家圣人的日子,你们这些活在钱眼里的人怎么能和我们相比,哪怕衣服没有人家好看,哪怕祭品没有人家丰盛,但是就这一个秀才的头衔,今天就比其他的一切什么都好使,那气派,比起朝中三品大员也不遑多让。
读书人,儒家气质,讲究的是一个儒雅,温存,就算是吵架也要和声细语,不能惊了别人,当然,这些条件多半是后辈为了烘托圣人的伟大编造出来的,就连圣人都做不到,何况这些秀才们了。
马长青对于这些秀才们的心思可是把握到了极点,你看他们,之前听说要当场作诗,祭拜范夫子,这不正是他们最擅长的,顿时一个个得意洋洋,早已经苦思冥想,筹措佳作了。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秀才们心中的大作已经陆续完成,胸有成竹,壮志踌躇,可是偏偏知县大人在这个时候走了,这才是最痛苦的时候,就像上课的时候,先生开始要提问了,自己知道答案,拼命的举手想要先生注意到自己,可是先生偏偏没有了下文,而自己还要注意文人的形象,哪怕屁股上已经长了草,也不能乱动一分,这才是最折磨的。
看见他们,王全早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十几岁时候的样子,之前未曾做官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傲气风发,可是自从做了官,心境便也不同,更多是隐忍权衡,哪里还会当这样的锋芒毕露。
王全早心中好笑,这倒也好,既然他们这么期望,这个顺水的人情做起来也简单,王全早满面带笑,遥遥对着那一桌拱手道“白正何在。”
白正名为王白正,乃是这一桌里为首的秀才,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十几年前就已经考中了秀才,却一直也不能再进一步,可是这王白正却不灰死心,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也亏的大宋朝对秀才也有点优惠待遇,否则这王白正成绩没有做出什么来,家底就要被他耗光了。
当然,王白正这几年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最起码他这永不言弃的精神被当地读书人视作一股清流,凭借着最大年纪秀
才这一称号,当选了本地文人之中的领袖。
若是说东京汴梁城内,文人雅士众多,能够当选其中文人领袖乃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是高阳县一个边陲小县,王白正他们的这个圈子里的人恐怕还没有一个大户人家里的奴仆多呢,作为领袖,无非就是吃饭请客,游乐掏钱,最后被人尊敬一下而已。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是王白正人生之中为数不多的闪亮时刻之一,你看知县大人在这关键的时刻,这么多人,第一个就想到了自己,这是何等的荣耀。
王白正急忙站起身来,慌乱之中差点把桌子碰倒,然后对王全早拱手道“知县大人,学生再次。”
王全早道“我早问白正大名,如今以诗词祭拜范夫子,便以白正为先如何。”
王白正大喜,再次失礼,也不客气,一口答应下来。
终于 到了这最关键的时候,王白正激动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把自己刚才想的一首七言律诗倒豆子一般倒出来,但是诗词嘛,要是就这么站着说,显着没有腔调,有点不值钱了。
王白正离开座位,摇头晃脑,在花园中来回踱步,心中想着自己走多长时间再把这首诗说出来最好,对了,古人曹植七步为诗,那自己便走六步好了。
如此想着,王白正掐着自己走的步子,走了六步之后,便可是把自己心中酝酿已久的七言律诗背了出来。
不得不说,王白正能够当上一县文人之首,还是有些水平的,一首七言律诗做的对仗工整,音律呼应,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但是,王白正的缺点也就在于此,写诗嘛,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什么天对地,雨对风,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想要做诗,拿来往上套就可以,可是这样的诗句读出来,空洞无味,丝毫没有感情,如同鸡肋,如同嚼蜡。
王白正可不觉得如此,读完之后洋洋得意,王全早看见人家王白正如此用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报以热情的微笑,以资鼓励。
有了王白正开头,可就了不得了,王白正身后还有好一帮秀才想要在王全早前面露脸呢,于是接下来的场景就好看了,就像课堂上学生抢答问题一样,各大秀才们你刚说完他就站起来接上,而且形式都和王白正差不多,都要摇头晃脑走上两步,生怕自己磨叽的时间不够,县令记不住自己,直到自己走累了,才能把自己的文章说出来。
这样一来,一个人要耽误盏茶的时间,而排队作诗的人足有十来个,一下子就把时间排满了,别说什么时候轮到刘猛辰,就算任凭这些秀才们排队把诗都说完了,恐怕也要等到天黑了。
这下刘猛辰等人轻松了,一个个慢慢的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凉亭外面的秀才们表演才艺,其实不光他们,坐在最外围的徐德善等人也轻松了不少,
尤其是徐德善,中午可能吃咸了点,现在觉得口渴,已经跟来往的差人要了三四回的茶水,差人虽然看着徐德善等人面生,但是人家都坐在这里里,也不敢说什么,有求必应,就差给徐德善端瓜子来了,现在徐德善在阴凉底下正喝的痛快呢。
徐德善看的热闹,可是旁边的徐峥徐静却是有些着急,这两位少爷别看在堂堂六品国子监司业的家里长起来,可是从来没有出过徐府,哪里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眼看着前面这些人一个个站起来有模有样,吟诗颂词,不由得心潮澎湃,意气风发。
徐峥对徐静徐德善小声说道“二弟三弟,你看那些人,都是被知县邀请来的,我以为他们各个都是出口成章,父亲一般的角色,可是听他们的诗词,也就是这样嘛,没有什么稀奇的,我觉得就是我作一首,也要比他强,要不然我们也上去做些诗词,把他们比下去,出些风头,也不枉来此一遭。”
徐峥的话,正合徐静的心思,这两人劳累担心了一天,终于有了一个报复的机会,哪里能够错过,徐静急忙答应道“正是,正是。”
两人说完,不约而同的看向徐德善,这是一种天生的从众心里,他们两个乡下小子第一回进城,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做,而徐德善,先是领着他们在飘香楼大吃了一顿,然后又领着他们混进了县衙,不至于回家挨揍,这样神奇的徐德善,已经成为了两人心里的依靠,现在两人要前去出风头,自然要询问一下徐德善的意见。
然后,两人就尴尬了,因为徐德善好像并没有听到他们说话,而是全神贯注的喝茶看戏,丝毫没有给他们一些什么建议,徐峥见状,只能大了些声音,拍了拍继续问道“三弟,我们也想要作诗,你以为如何?”
徐德善这一次听到了徐峥说话,抬头诧异的看了看徐峥道“想去就去呗,问我做什么?”
徐峥憋屈的张开嘴又闭上,心说要不是你表现的这么妖孽,我何苦来的问你,徐静与徐德善关系好些,凑上前来问道“三弟,你领着我们两个进来,我们自然是以你为主,听你吩咐,哪里能够擅自行动,想要出些风头,自然是要问过你才是。”
徐德善摸摸鼻子,道“我也没有来过这样的活动,没有什么经验,不过我看这些人背诗倒是有些看头。”
徐峥冷笑道“就他们这水平,比我都不如,有什么可看的。”
徐德善道“就是因为水平不高,才有可看的嘛,要是一口的之乎者也,跟父亲一样,听都听不懂,那看起来还有什么意思,你们想去就去呗,这种活动,重在参与,就算被人看了笑话,增长些经历也是好的。”
听了徐德善的话,徐峥徐静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无比,也不知道是因为徐德善当众诽谤徐才正,还是因为徐德善把自己两人当笑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