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插曲

  乳娘这股气儿一直生到五月底,因为六月开始,她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生气了,或者说,整座定北侯府都没有人有什么闲心逸致想旁的事,阖府上下都忙着准备七月初七大哥的婚礼。

  不过这期间还是有些小麻烦,比如某一天半夜厨房走了水,好在我们回来之后家中就增加了巡更和守卫,他们及时发现没让火势变大,也就是烧黑了厨房西墙而已,未到一天就被管家林叔换成了新的。

  再比如大哥的乳娘檀姑姑去厨房查看羹汤的功夫,她亲手为大哥绣的喜靴就不见了,她只好拖着乳娘两人熬了两个晚上重新做了一双。

  还有就是有一天大哥去国子监看二哥三哥和五哥,结果在城外撞见了恶霸强抢民女,大哥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那恶霸眼见逃不出去竟然撞柱而死,人死后才知道,这欺男霸女的无赖竟是淮阳侯的宝贝孙子

  淮阳侯这个人,是金隅城有名的蛮不讲理。年轻的时候在闹事跑马撞飞人是家常便饭,三天两头在国子监作弊带头辱骂老师,动不动就纠结一群不明真相的人跑到金兆府示威要什么案情真相,官兵一来跑的比谁都快。年纪大了以后要么娇惯子女横行霸道,要么占邻居的地扩园子盖房子,再不就放养他的三条狼犬在巷子里狂奔,你若是找他理论,他要么破口大骂,要么躺地上说你打他,要去长乐宫前敲登闻鼓告御状,搅和的整座太安坊不得安生,就连我外祖父,陛下的亲叔叔见着他都立刻绕道走。

  而现在,他的宝贝孙子在大哥的“逼迫”下自尽了,后果,可想而知。

  桃嬷嬷说,长乐宫前的登闻鼓得有三十几年没人敲过了,终于在淮阳侯的手里再次发挥了作用,真是可喜可贺。

  五哥大声问,这破事有什么可喜可贺的?桃嬷嬷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老淮阳侯跪在正阳殿掐头去尾避重就轻将事情讲了一遍,故事就变成了他那孙子见人家姑娘过的清苦施以援手想要救助一二,没想到我大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孙子打死了,真不知道是不是大哥早与那女子有染被他孙子撞见所以杀人灭口,还苦口婆心劝宁国公不要把孙女嫁进定北侯府,不过宁国公没理他就是了。

  其实陛下也不想理他,因为大哥撞见淮阳侯孙子那日不知怎么的被雅乐看见了,当时她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出现,等到淮阳侯闹到正阳殿才知道事情大了,跑到御前替大哥解释了一遍。

  陛下听完雅乐的解释,幽幽地问了一句:“上课时间,你不在国子监读书,跑到那儿去做什么?”

  雅乐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然后她“偶尔”逃学的事败露,被皇后娘娘关起抄了整整十八卷的《大德通鉴》。

  后来雅乐写信给我:你看,为了不让你大哥被冤枉让你伤心,我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我只好把那条最好的火狐皮子送给她,以感激她“舍身取义”的壮举。

  有了雅乐作证,淮阳侯闹的动静小了不少,陛下也更不想花精力搭理他,结果太后娘娘知道后生了好大的气,说眼看要成婚就泼了这么大一桶脏水,这是有人对她赐婚的懿旨不满呐!气的她一天没吃饭,陛下为了哄太后,只好宣周赫兮进宫,吩咐他务必快速把事情查清楚。

  从前对于周赫兮查案的手段我只是听说并未见过,这次涉及到大哥我便理所应当的围观在侧,他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厉害到淮阳侯当他的面都闹不起来,只用了三天就查明白了,中间他还抽了个时间跟林念定了个亲

  对,林念。

  我去定北那年正月里天禧班那个名角儿银泉遇害,周赫兮把林念列为怀疑对象,一来二去俩人就认识了。随后元宵夜血案,林念又帮了周赫兮不少忙,再后来周赫兮奉旨调查侵地案,一路艰难险阻也是林念陪伴在侧,时间长了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这几年偶尔与她通信,她竟一个字没提过!只说自己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不过这不是我最生气的,我生气的是,每次出戏本子都会引起轰动的那位江湖笑笑生,竟然就是林念!正是因为这个她才牵扯进银泉的死认识了周赫兮!

  想起从前给三哥写信求他去买戏本子的日子,我这气就不打一出来,去年为了抢那套《琅琊传》,三哥排了一天一夜的队!回家后还着了凉发了烧,记得二婶差点把四哥从九宫山拽回来。

  我一气之下说再也不买什么劳什子江湖笑笑生的戏本子,结果第二天她就一脸赔笑带着还未排演的新戏文来了,没说什么赔礼道歉的话,只说这戏文名字列了几个一直没选出来,让我帮着参详参详。

  容翘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坐在脚踏上抱着我的大腿央求道:“小姐,起码看一眼,就一眼”

  我只好点头让容平把人请进来,毕竟容翘太可怜了,她都这么求我了,总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吧?

  “这几个名字,你觉得哪个好?”林念将手里的纸打开推了过来。

  我佯装蛮不在乎瞟了一眼。

  玄素传、侠客行、破天记

  见我犹豫不觉,她又忙让她的丫头掏出厚厚一本书塞进容翘怀里,一脸微笑道:“没看过戏文不好选名字呢,你先慢慢看着,回头选好了告诉我哈!”

  我这才勉强答应了,亲自给她斟了杯茶问道:“下回想写什么?还写江湖侠士的戏文吗?”

  林念摇了摇头,道:“写腻了,这趟回来就是想看看这金隅城,若是遇到有趣的事儿就写一写,要说看戏嘛,大家还是对这高门侯府更感兴趣。”

  “你跟周赫兮定亲不是为了这个吧?”

  “哪能呢!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和赫兮那是真心相爱,戏文嘛只是顺带着的嘛。”林念说着凑近我眨了眨眼,道:“不过下一部戏我已经有想法了,比如你大哥这次的事儿就很有意思,一下子牵扯了太后的母家一座国公府,还有两个侯府,外头议论的可火热了。”

  “是吗?都议论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虽说没人信那个淮阳侯的话,都说他孙子死了活该,可你大哥那样的人物一出场就自带瞩目效果,这又快成亲了,左不过是给他安上些风花雪月的故事罢了,都是外头那些闲人没事做闲扯蛋解闷儿罢了,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不值得一提。”

  “你倒看得开。”

  “我早习惯了”她说完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清了清喉咙道,“差点忘了,我也是林家人,哈哈,哈哈哈哈”

  还没出嫁就忘了自己是林家人了?看她的样子我忍不住摇了摇头,又开始说些莫名奇妙的话了。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灌了口茶水,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本来这事应该是赫兮去跟你大哥说的,但是想来想去还是告诉你们姐妹更合适。”

  见她严肃起来,我也收敛起笑容认真听着,她又道:“淮阳侯那个孙子的确是强抢民女不假,不过那个民女也有问题,她收了别人五十两银子故意出现在那儿的,你猜,她是为了等谁?”

  “我大哥?”

  林念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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