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新罗斯堡的意外之喜
一纸地契已经签署，等于是一百余公顷的土地以法令的形式进行了分配。</p>
土地是有了，至于麦种从何而来？</p>
正所谓想要割羊毛，就得先繁育一支大羊群。想要得到源源不断的粮食，种地者必须得到大量种粮。</p>
最初的种粮就是一种原始资本，条款里写得清楚，种粮就由公爵提供，来源就在于“罗斯国家粮仓”。</p>
留里克可不愿意简单地把粮食扔给他们就做甩手掌柜。种地可是个技术活，他可不信没种过麦子的罗斯本部人能瞬间成优秀农夫。</p>
那么本地斯拉夫人就是优秀农夫吗？</p>
他们是清一色的落后！</p>
留里克倒也没有亲耕，今年不同，他要亲自动手了。</p>
种粮公爵提供，种地方法也是公爵提供。虽无亲耕，留里克也绝非五谷不分，他所认知的种地就是机械化农业。</p>
这个时代机械化自然不可能，制作一批先进的人力、畜力农具，采取一些有秩序的播种、收货发。再比如增加人畜粪便的投入以肥田，建立抽水机构以灌溉。</p>
粮食增产的最终目的，留里克相信自己这么干一定会有效果，因为本地农夫故去的农业技术，实际就是农业这种行为的下限了。</p>
燕麦终是一种低产粮食，它作为环伊尔门湖地区主粮不见得就是它单纯耐寒，留里克估计他们只是单纯得不到大量的耐寒种的小麦。</p>
罗斯有这种小麦吗？当然是有的。</p>
不列颠的小麦是罗马时代的遗留，当地人培养了上千年，以至于连苏格兰地区都能种植了。</p>
不列颠自然比诺夫哥罗德温暖，不过诺夫哥罗德的无霜期比春小麦生长周期长很多，尤其是夏季的温度是能让人感觉一丝燥热的。</p>
罗斯探险家斯普优特居然胜利完成了去年对诺森布里亚王国的索贡，一艘大船一肚子的耐寒春小麦。</p>
留里克早就给老家发了信件，运抵的春小麦不得对民众出售，开仓放粮的只有燕麦。</p>
“我得再派人去发送消息。再把新罗斯堡的那群第一旗队的战士召唤到这里。”</p>
第一旗队战士的父亲往往就在第二旗队服役，罗斯公国是实质上的罗斯本部的老罗斯人全民皆兵，他们各个都算勋贵，故战争红利必须优先他们分享。</p>
一部分老家伙代儿子先签了契约，剩下仍有三百余人，留里克决定赶紧抵达新罗斯堡，让他们赶紧把契约签订。这当然是自愿原则，他们愿做农夫契约就快点签署，还想继续做猎人渔民这个约定就暂时搁置。</p>
因为留里克手里占有的以开垦土地非常庞大，他必须将地权下放，方能发挥出土地的产能。</p>
只有老罗斯人有权得到这些熟田使用权和产权。老罗斯的新崽子茁壮成长，留里克也愿意再从老家，把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统计一下，让他们来做农夫，这些就与“大移民”工程相关了。</p>
肉要一口一口地啃，介于时间相对充裕，留里克决意火速冲到新罗斯堡，他已经开始行动。</p>
他是公爵，他想做就做。</p>
一支小型的马拉雪橇队形成了，本地的小马套上缰绳，双马拉一辆雪橇，其上可做十人。留里克的要求并不极端，他就召集手下卫士以及招募的本地驭手，五十余人分坐八辆雪橇，带上一些极为重要的货物，逆着冰封的沃尔霍夫河北上。</p>
公爵大人心急火燎的离开是为了去取得优秀的新麦种，所谓来自遥远西方那个岛屿的小麦。本地斯拉夫民众都知道小麦，他们也都尝试种植过，可惜效果并不好，便主观觉得所有的小麦虽然好吃可惜自己种不活。实则他们从南方的斯摩棱斯克买到的小麦，并不很适合伊尔门湖的气候。</p>
队伍在苍茫的世界中推进，他们行进在一座冰做的巷道中。</p>
“我们这一行要走多久啊，我还是第一次在冬季离开家。”斯维特兰娜虽然依偎着丈夫，她内心的惶恐展露无疑。</p>
留里克安慰她，抚着她的脸庞：“我们来时用了多久，返回也是多久。”</p>
“可我就是怕。你说这些雪色非常美丽，可对于我们庄园的民众，冒然进入积雪森林，一旦迷路就必死无疑。”</p>
“哦？你害怕迷路？”留里克笑了，当众捧腹大笑。</p>
他对着自己的佣兵们嚷嚷起来：“哈哈，她说害怕迷路害怕冰雪。兄弟们，你们什么事没加过？罗斯人从不怕冰雪！”</p>
佣兵们一通起哄，让无聊的行进充满了乐趣。</p>
留里克没有说话，他就是沿着冰封的航线行进。他当然也担心迷路，所以就不选择抄近道。</p>
从诺夫哥罗德到涅瓦河口的新罗斯堡，直线距离折合160公里，前提自然是穿越未被开发的茂密森林。选择冰封航线，旅程会增长近一倍，它胜在路线清晰。</p>
环伊尔门湖的斯拉夫民众和罗斯人一样，彼此一直运用着儒略历，长久的经验下，大家普遍在四月底开始播种，如若气候足够温暖，因融雪而变得泥泞的田地重新变得硬实，他们也会提前播种。</p>
留里克确信自己有两个月的时间把事情办完，理论上这去新罗斯堡一前一后也就是耗费半个月的时间，这就苦了租来的马匹。</p>
矮种马都被钉了铁质马掌，这种行为根本用不着罗斯人去教。形状颇有特色的马掌赋予了马匹在冰面的强劲摩擦力，光滑冰面亦降低的摩擦。雪橇可以飞奔，双马雪橇在鞭子的催促下，天天被迫狂飙突进达六十公里。其实马匹就是在用走的方式前进，好在整个白天它们都被迫赶路。</p>
当队伍停下，马匹就被喂食大量的燕麦，留里克所带很多燕麦，它不是给人吃的，实为马饲料，也唯有这些足够驱动马匹突进。</p>
队伍顺利进入冰封的拉多加湖，佣兵们望向茫茫无际的冰面，大家下意识地感慨一番，所谓这里酷似波的尼亚湾酷似冰封的梅拉伦湖。</p>
逼仄的冰封巷道至此无比通常，大家也开始面临新的问题。</p>
佣兵们纷纷将身子裹在皮大衣里，从斯拉夫人手里买到的布匹撕扯成围巾，他们纷纷以此把脑袋包住，仅留一双眼睛。</p>
寒冷的湖风好似能吹裂人的脸颊，留里克也如手下一般的布匹包头，而斯维特兰娜直接钻进宽大的白熊皮毯子里，就好似小袋鼠钻进了育儿袋。</p>
整个世界怎么了？</p>
留里克感觉到空旷、安静、凄冷。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这个世界干净得好似另一个星球，寒冷与空旷能净化人的心。</p>
唯有这些耐寒的矮种马还在坚持不懈，当雪橇队进入了涅瓦河，慵懒的人们纷纷兴奋起来。</p>
没有谁会料到公爵大人会在这大冷天的突然冲到新罗斯堡。高达的木制城墙庇护城内的居民，围墙之外一样非常安全，或者说已经变得非常热闹。</p>
当人们有着交易的需求，贸易集市就会出现。集市不是凭空出现，一开始它可以是露水集市，随着交易需求的人纷纷认同这里，一座无谓寒暑都存在的集市也就诞生了。</p>
围墙内的地块都被划分了各自的用途，虽有一批空地，那也是留个大型基建的场所。</p>
人口正在膨胀，新来的人们就在城外不停盖房子。房子不得乱盖，人畜粪便也不准扔到道路，总督科努松给了所有定居者硬性要求，违者根据公爵的命令，最轻罚款严重的打板子。</p>
雪橇队的出现过于突兀，当人们发现是留里克大人，又是一大群人呜嚷呜嚷地聚集而来看热闹。</p>
双方实在是彼此都在看热闹，留里克一针见血地察觉到了露天集市的存在。</p>
“这是怎么回事？阿里克，你和你的猎人们已经在做交易了？一定如此！”他闷声嘀咕。</p>
气喘吁吁的马匹终于能好好休息，留里克带着部下跳下马车，装载重要货物的木箱也被卸下。</p>
他这次带了两个女人，正妻斯维特兰娜与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p>
前者就是他的助手，而后者可要趁此重大机会在新罗斯堡，召集全体奥斯塔拉移民开展一场历史性的集会。</p>
其实卡洛塔很嫉妒兰娜那个妮子一路上与留里克腻歪，仔细想想自己也不亏，因为那梦寐以求的好事终于降临了！</p>
本该来月事的日子没有来，这是芙蕾雅的恩准，一切真的好起来了。</p>
她与留里克在城里暂时奋力，两位名头上同等高贵的贵族分头做着自己伟大的事业。</p>
当夜，罗斯公爵的宫殿（相当于实质上的冬宫）。虽是夜里，宽敞房舍内灯火通明，户外虽冷，油灯矩阵和吊灯照着墙壁的“环形熊头装饰阵列”颇显狰狞，房内也颇为温暖，室内的人们着一件松软的亚麻常服就够了。</p>
留里克坐在最尊贵的位置，斯维特兰娜略显拘谨地坐在旁边。他们的面前摆着烤鱼，以及亚丝拉琪烤制的蜂蜜面包，美餐准备的略显仓促，到底也是美味逼人。</p>
在这里，美餐制作者亚丝拉琪来了，几个月不见的阿里克也来了，这就让留里克颇为意外。</p>
总督科努松父子也在场，两人憋了一肚子话，所谓有关新罗斯堡冬季的五花八门事情他们都急于汇报。他们也很好奇在诺夫哥罗德越冬的兄弟过得怎么样。</p>
当然最大的疑问莫过于公爵留里克为何突然跑了回来，看样子绝非南边出了什么祸事。</p>
彼此趁着吃饭的时候随口就聊起来，既然科努松亲自问了，留里克就直截了当地说。</p>
房舍里弥漫烤鱼的焦香和蜂蜜面包的甜香，听得公爵的描述，科努松和阿里克都没心思吃饭了。</p>
阿里克人耿直好义气，这便猛然站起来高兴地哈哈大笑：“留里克！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兄弟们最想的就是种地，得了良田分给兄弟们，你专程回来履行诺言，兄弟们就太高兴了！”</p>
科努松也急忙符合：“大人，既然那边还有很多的土地，都当归咱们老罗斯人。我想我也得发动一番民众，让他们接着移民。”</p>
看看两人热情的脸，留里克犹豫了一下清清嗓子。</p>
“说到了移民，我要的就是一场大移民。还是先说说别的。”他主要看向堂兄：“哥，你不是带着年轻的兄弟们在北边抓松鼠。怎么？凯旋了？”</p>
“当然是凯旋了。”阿里克猛地拍打胸膛，“这个冬季我太痛快了。你绝对想不到，咱们的兄弟还有满足的时候。很多人抓了五百只松鼠，大家满心欢喜想着发大财，可剥下的松鼠皮根本卖不出去！哦不，也不是卖不出去，就是那些买主只想以更低廉的价格购买。真是糟心，大家是一家子，价格跌了十倍一下子回到好多年前的状况，甚至更加糟糕，这谁遭得住？兄弟们索性都回来了，都盘算着等冰化了，皮革带到梅拉伦卖掉。”</p>
“还有这种事？”</p>
阿里克撅起满是胡须的嘴巴：“千真万确。你既然回来了，也好。你把大家的松鼠皮都买下来，如何？”</p>
这就是纯粹的商业问题，巨量的松鼠皮投入市场，供大于求可不就造成了价格暴跌。</p>
当然，这是一个抄底的好时候。</p>
堂兄在暗示自己以平常大家公认的价格收购，所谓一个银币兑一张大松鼠皮，再不济也是一币兑三皮。这算什么？这是逆着市场规律而来。</p>
留里克摇摇头：“我会买下所有的皮革，他们敢于把自己囤积的皮革拿出来，我全都买下。但是，价格就按现在的来。”</p>
“啊？现在可是一币换十五皮啊！”</p>
阿里克说话的确不动脑子，他所言为真，惊得留里克长大了嘴。</p>
他的嘴巴又立刻闭上，即刻以衣袖掩面，遮掩住那根本就藏不住的笑。</p>
留里克努力镇定，真是万万没想到这趟回来还有意外之喜。他故意说：“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自古以来都没有过一币换十五皮的情况。”</p>
“是啊！可事情就是这样。皮革太廉价了，闹得大家懒得再去北边的林子。倒是那片林地真是富足了，让我想起了先人的传说，想当年咱们罗斯堡峡湾附近的林地也是这样，轻易就能打到大量的松鼠雪貂，现在不行咯。倒是新罗斯堡这里无比美妙。”</p>
堂兄所言极是，事实便是人类的猎人大军光顾一个地方，当地的动物就会被大规模狩猎，当猎物已经满足不了人的胃口，人就发明了农业与畜牧业。</p>
新罗斯堡人口在本时空算是多的，但作为一个消费市场就是逼仄的。第一旗队的近五百名年轻建勇带着先进的十字弓去未开发的林地打猎，他们人人都是猎人，现在又有了先进工具，不能大肆猎杀才是荒唐事。</p>
五百个猎人，人人抓了五百只，那就是两万五千只？皮革价格暴跌到一币十五张，怕是老哥还是保守估计的。恐怕五花八门的皮革他们搞到了三万张，数字非常庞大倒也合理。</p>
北欧红松鼠繁殖能力非常强悍，它们一年两窝，一窝六胎。新鼠三个月就能繁殖，所谓大鼠当年就能看到自己的孙辈长大。本地铺天盖地的红松林里，年年巨量的松果能够养育涅瓦河两岸的一大片区域上百万数量级的松鼠。</p>
只是松鼠繁殖的速度绝对赶不上罗斯人全力捕杀的速度，这方面留里克对族人有着无比的信心，只是这种事也不算好事，竭泽而渔的事现在似乎靠着市场的看不见的手暂时暂停了。</p>
阿里克不懂为何价格如此低廉，他其实可以懂但没必要。他的亚丝拉琪实则非常清楚，现在也就微笑着脸装糊涂。</p>
留里克故意解释：“这就是奥丁施展了它的力量。那是一双看不见的的手在拨弄着价格，这是诸神的作为，是不为凡人所左右的。甚至，连我也不能违背诸神的意思。”</p>
“唔？竟是如此？！”阿里克绷直了身子。</p>
“当然！难道你还指望奥丁站在你面前亲自批评你？哥，我可不敢违背神意。既然市场价如此，我就按照这个价格收购。反正我还邀请他们去南边种地呢！”</p>
阿里克又撅撅嘴：“也罢。我想，你还会拿此事要挟他们。”</p>
“诶？我可不打算要挟哦，我还要和他们签订契约。他们可以去梅拉伦买皮革，那就不要想着得到一批良田，这就是有得有失，他们不能太贪婪。”</p>
“算了，你是永远智慧的。每个兄弟分一公顷的良田，这下咱们不用冒着死亡风险去打劫，就能年年得到麦子。”阿里克又道。</p>
“是这样吗？”留里克流露的笑意似乎暗藏一把匕首：“中了地就不能去远征？战争当然还是要的，唯有这方面不是有得有失的问题，我全都要。”</p>
“也好。那么，我该召集一下队伍。”</p>
“此事明天就做，令他们在丰收广场集结，然后排着队进入这个房子，我要在这里和他们每个人签订书面的契约。我还要宣布收购他们手里的皮革。”</p>
“书面契约？”阿里克颇为迷惑，“弟弟，你要在大量的木板上签约吗？我想我们得先准备一大批木板。”</p>
“木板？哥啊，时代已经变了。”留里克顺手指向南方，“我在诺夫哥罗德有了重大发明，我制造了一种很软的木板，名为paper，我已经把它们带过来了。”</p>
他招来部下一番吩咐，不一会儿，两名魁梧的佣兵合理拉着一只木箱进入场所。</p>
他示意斯维特兰娜打开盖子，将里面的文件纷纷拿出来。由十多名妻妾连同他自己合作抄写的契约文件堆成了小山，纸张都被裁减过，现在堆起来也是整齐划一。</p>
“都来看看吧！我的朋友们，都来看看我的最新杰作。”留里克招呼到。</p>
在场的人们纷纷站起身凑过来，他们看到了黄褐色的似布又似木的薄片，其上用墨水写出了一大堆字体公正的话语。通体是传统卢恩字母书写，阿里克这样的莽夫都是能拼读的，何况亚丝拉琪这种受过教育的女商人。</p>
现在已经无法用“惊讶”形容他们，以不知所措形容更贴切一些。所有的文件整齐划一写着完全一样的词句，清一色的契约条款，最下端还留下来签名的位置。这一切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认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