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崔家

  月至中天,崔府终于有了些动静。一人身披黑色斗篷,头戴黑色兜帽,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偷偷摸摸的从崔府后门进来。

  何邦叫醒怀中睡得香甜的珍珠,示意她这人有古怪。

  珍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为何他们要半夜会面,白天人来人往的不是更方便。”

  何邦一下子被问住了,他怎么会知道,不由猜测,“可能是见不得光吧。”

  珍珠噗嗤一下笑出声,“可不呗,做人做事都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自然得选晚上夜黑风高的时候。”

  何邦从一入夜就等在崔家屋顶了。这崔家没白府那么大,站在主屋屋顶倒是能俯瞰全貌。

  “幸好今晚他们密会,不然我们还得等,白天更是人多眼杂,又无聊又麻烦。”珍珠还有些困意。

  何邦见珍珠睡眼朦胧,心疼不已,“早说不让你跟我来,你偏不听。你睡不好,没精神,幸亏娘亲没跟来,不然让娘亲看到我没照顾好你又要骂我。”

  珍珠嘻嘻笑着搂着何邦胳膊,“我们这次出来不易,怎么能错过好戏呢。”

  “万一今晚他没来,岂不是空等。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崔府有问题的?”

  珍珠故作神秘,“就不告诉你。”

  何邦失笑,珍珠最爱玩这个游戏。“一盘山药糕。”

  珍珠摇头。

  “再加一盘太师饼。”

  ………

  “已经五盘了,还许了你吃五块饴糖,不能再加了。”

  珍珠想着不能得寸进尺,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我们推断的几个原因都验证过了,只剩下崔府这一条线索,哪怕表面看起来再不可能,但实际上肯定就是它。”

  何邦没听明白,一头雾水地瞅着珍珠。

  珍珠又解释道:“我们来的那天,白城主出城剿匪,今天又出城剿匪,还受了伤。如果是真的,那这运城的匪乱也太猖獗了,但是我听说,只是这些时日白城主才如此繁忙了。”

  “你是说,白微假扮白城主的事情暴露了?”

  珍珠点头,“这一次次的贼乱就是试探。白大小姐哪怕假扮的再像,假的也成不了真的,频频露面甚至动武肯定会漏出破绽,而这些破绽只会是身边亲近的人才会发现,除了像我这么冰雪聪明的。”

  珍珠自己夸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从种种迹象看来,幕后之人应该已经猜到真相。再加上昨天薛神医夜半才从白府离去,有心人肯定探听到白御已然不行的消息。是以今天又引白微出城,我猜他们本打算置白微于死地,让她以城主身份死去。城主丧命,原定继承人也病重而亡,白家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实力争夺城主之位,。城主空席,运城肯定会乱,幕后之人肯定是打着浑水才好摸鱼的想法。但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只是伤了白微,目的差一点没有达到,他们肯定不甘心,所以应该会继续密谋下一次的行动。”

  何邦赞同珍珠的推断,“若崔家是幕后黑手,那魔气是如何来的?”

  “应该跟这个黑衣人拖不了干系。”

  何邦顺着珍珠的视线看到崔家现任家主崔若朴引着黑衣人进了书房。

  何邦带着珍珠跳到书房屋顶,轻手轻脚掀起两片屋瓦,室内,崔若朴跟黑衣人隔桌而坐,都未说话。

  何邦修炼已久,耳聪目明,是以能看的清,听的到。珍珠就不行了,“哥哥,我看不到,你往旁边让让。”

  何邦不让,不光不让,他也不让珍珠偷看,“你一个姑娘家,做出这般偷听模样成何体统,我一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不就好了。”

  珍珠一想也对,乖乖坐一旁等着。

  “崔家主找我来有何事?”是那个黑衣人先开口。

  “伏击白衍失手了。”这是崔若朴,果然是他策划的。

  “那是你儿子蠢,与我何干。”

  提及宝贝儿子,崔若朴不复之前四平八稳的模样,嘲讽道,“那你之前不是说白御撑不过今天,怎么晚间传出来的消息是有一个世外高人可救白御。”

  黑衣人听后也有些急,不再像之前那样淡淡的,“是何人?你可知来历?”

  崔若朴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打听到何邦的来历,能打听到的也只是那天发生在太白楼的一些事,“听说是白衡在街头偶然遇到的贵人,那白衡从小就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不知这次是他们白家故弄玄虚还是果真遇见高人相助了。”

  黑衣人低头沉思,一时没有吭声。

  崔若朴冷哼一声,“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黑衣人冷笑,语气满满都是威胁。“崔家主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不过一云游之人,离了运城谁能认识我。可崔家主就不同了…”

  崔若朴听他如此威胁,心中气极,站起身来用手指着黑衣人,“当初是你说可助我得到城主之位,你…”

  黑衣人也站起身来,缓缓推开崔若朴的手指,“上一个这样用手指指着我的人已经死了。”

  气氛凝固,谈话无法继续。

  但是现在局势未明,不是内讧的时候,黑衣人也不愿意现在就跟崔家闹掰,语气缓和了一些,“崔家主何必着急,一次不成再伏击一次便是,这次不要带上贵公子了。”

  崔若朴也顺着台阶下来,“那白御?”

  “白御之事交给我,我会做些手脚快点送他去见阎王。白衍那里,希望崔家主不要再失手。”

  崔若朴回击,“这话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吧。”

  两人分工明确,谈妥以后也没有什么可闲聊的,黑衣人转身就走了。崔若朴也懒得与他计较,他走到书架之后,从一个暗闸里取出一副画像。

  何邦正想细细端详那画中人,珍珠却拉了拉他的衣角。

  顺着珍珠的视线,何邦看到那个黑衣人并未离去,而是在离书房不远的一个圆形花池旁逗留。

  因为崔若朴要与黑衣人会面,所以打发走了所有仆人家丁,这个院子里现在只有崔若朴和黑衣人,哦,还有何邦跟珍珠。

  “哥哥,你能看清那个黑衣人在做什么吗?”

  今晚月色晦暗,黑衣人动作又利落,何邦并未看清他的如何动作的。

  “看不清,无妨,等他走了我们再去那个花池旁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黑衣人离开花池后没再逗留,从后门离开,消失在夜色中。何邦有些犹豫,想追上去,看看他想如何对付白御,但是带着珍珠,明显不现实,肯定会被察觉,把珍珠自己留在这里他又不放心。

  只犹豫了一瞬,何邦就决定先查看花池,过后再与珍珠一同会白府,他不能单独留下珍珠,不能让珍珠有一丁点危险。

  他带着珍珠从屋顶跳下来,来到刚才黑衣人逗留的地方。只一靠近,何邦就感受到了与那股黑气相同的气息。珍珠指了指一株墨绿色的植物,“就是这个,带着一股魔气。”又扒开几条藤蔓交错的地方,漏出下面一层黑色小草,“还有这些。”

  ………………………

  何邦与珍珠走在回白府的路上,街上店铺全都关门了,有些冷清,只有屋檐上挂着的几盏灯笼为他们照亮。

  “哥哥,你说,这些魔植有什么用呢?”

  “你都想不透,我更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打算怎么害白大公子。”

  “我们以静制动即可。”

  “你为什么不让我带一株魔植回来?”

  “怕你打草惊蛇,我们不知道那黑衣人与魔植间有没有联系,等事情解决了把那些都给你玩。”

  “嗯,也好。到时候把那个黑衣人抓来问问他这都是什么邪法。”

  “随你。”

  兄妹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眼看就要走出东街,何邦却停下了。

  “哥哥,怎么了?”

  何邦看着街上一家药铺想起,薛神医曾说他在东市。崔府也在城东,薛神医又行医多年,医术高超,想来两下应该是有过来往的,不如明日向薛神医打探一下。

  “没事,我们回去吧。”

  回到白府给兄妹二人准备的小跨院,珍珠跟何邦说起白御的伤情。

  “哥哥,白大公子的经脉因为长时间不可运转已经枯竭开裂了。”

  何邦回忆了一下他为白御查探经脉时的景象,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在哪里?我没发现。”

  “只是一些小裂纹,并不明显,你可能是当时有些仓促没有注意。现在看来不算严重,但是如果没有良药滋补将养,不出十年,白公子仍会瘫痪在床。”

  听到这话,何邦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对运城的担忧。

  白御的身体情况关乎运城的安稳,他活的越久,越有利于运城的平稳安定。现在局势复杂,他们现在知道的只有一个崔府,私下不知还有多少人打算伺机而动,争抢运城。

  就算白御痊愈,也要用五到十年的时间来稳定局势,把权力收归手中。他若是不到十年便又会瘫痪,运城必将再次大乱。那么今日他们兄妹的心思与周折不就白费了。

  何邦正在考虑这些事,此时珍珠拿出一个玉瓶,把之前智者所赐的一粒灵药放进瓶里。

  “妹妹你这是?”

  河蚌一下子就想到珍珠要做什么,“不可。我们可以再想其他办法为白御滋养经脉。就算没有别的办法,也许十几年后白家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人才,可以顺利交接城主之位。若是真的无路可走,那就是天亡白家,我们也无能为力。”

  “哥哥,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吗?那这药又怎么说?”珍珠紧紧拽着河蚌的胳膊把玉瓶硬塞到他怀中。

  接着说道,“白大公子痊愈后,我们有了飞马,不日便到达蜀山。到时有了灵泉,这多余的灵药也没有用处了。不如现在用在白大公子身上,也算是我们积德行善了。”

  河蚌还是不肯,“此药关乎你生家性命,不可轻忽。等你到了蜀山康复以后,我们确定这药没了用处再给白御送过来。”

  珍珠笑了,“哥哥,这不是一样的嘛。早给晚给都要给,早给早踏实,我真的用不到我现在身体可好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今日我察觉到白御体内的魔气可以与我相融。”

  “什么?”何邦大惊,“魔气侵入你的体内了?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何邦拉着珍珠转了一圈,检查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哎呀,哥,我没事儿。是我吸收了那个魔气。”

  “你吸收了魔气?”河蚌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吸收魔气?我们修炼一直是要吸收灵气的只有魔族才吸收魔气…”河蚌愈加疑惑,声音也一点点变小。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用灵气去试探一下魔气,没想到那魔气就开始向我的灵气靠拢。我吸收以后也没有丝毫不适。也许我是魔族?”

  何邦摇头否认,“你体内明明是灵气,当年为我恢复的也是灵气。现在能吸收魔气也不能代表你是魔族。”

  “那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事事都与哥哥不同。”珍珠说着说着就有些厌气,“哥哥会不会嫌弃我?”

  何邦正色道,“别瞎说,哪有做哥哥的嫌弃妹妹的。是我们见识有限,不知你的身世,等你病好后,我带着你跟母亲走遍大江南北,开拓眼界,想来会解开你身份的。就算一辈子不知道身世也没关系,哥哥和娘亲永远陪着你。”

  何邦把那玉瓶又放回到珍珠手中,“魔气的事先不说,这药你留着不能给白御。”

  珍珠不接,边往内室走边继续跟何邦解释,“我能吸收他体内的魔气,魔气进入我的体内就如灵气一般,可以充盈识海。假如我把他体内二十处的魔气吸尽,对我自己也有好处,这药就算谢谢他的吧。”

  “这算哪门子谢礼?那魔气对他来说就是砒霜,能要了他的命,就算你不能吸收,我也是要费力给他拔除的。”

  珍珠不愿再跟何邦拉扯,打了一个哈欠,“哥,我困了。这事你就听我的吧,我去睡了。”说完自顾自去休息了。

  何邦站在原地,拿着那个玉瓶,摇头叹息,自己从来都是拗不过妹妹的。哎,这次便宜了白御了,妹妹从来都是这么善良。

  次日一大早,何邦又回到东市二街。沿街走去,只有几个人正开门洒扫,街上冷清。

  二街独有一家医馆,何邦向之走去。门口有几个药童打扮的半大孩子正里里外外除尘。

  何邦走到门口,一药童见他身强体壮,不似看病的就问,“客官有何事?”

  何邦问道,“不知薛神医可在?”

  药童见何邦面生,没有贸然告诉他薛神医在哪,“不知客官找我师傅什么事?”

  “我是白府的客人,姓何,你去跟你师傅说一下,看他是否有空见我。”

  药童请何邦进屋坐下,自己去了内室。

  过了一会,药童出来请何邦进去,“何公子这边请,师傅在后院制药,让我带公子进去。”

  “多谢这位小兄弟。”

  药童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摸摸后脑勺,“何公子叫我小木头就行。”

  “多谢木头兄弟。”

  从大厅内的小角门转进去就是一条走廊,走廊两侧有几处小型药田,走过药田迎面扑来一阵药香。

  走廊尽头是一片宽敞的庭院,薛神医正在逐一翻捡一些需要晒制的药草,不时拿起一些药草查看晒制程度。

  小木头低声道,“师傅,何公子来了。”

  何邦上前去行礼,“晚辈叨扰了,有几个医术上的问题,想要请教神医。”

  “去吧”薛神医让小木头接着去外面,把何邦引到一侧木凳上坐下。

  “何公子请说。”

  “晚辈也曾跟随师傅学过几年医术,不敢在神医面前献丑。只是师傅有一独门诊脉之法传于晚辈,晚辈昨日为白大公子把脉,发现大公子并不是经脉未续,而且内有淤积,这才导致经脉无法运转,若是能疏通淤积,想来大公子康复有望。”

  薛神医听后脸色突变,似喜却又似不敢相信,“何公子此话可当真?”

  何邦颔首,再一次强调,“晚辈虽学艺不精,但此诊脉之法乃师傅所传,定不会出错。”

  得到了何邦的肯定,薛神医大喜,“老夫一直以来心有疑虑,大公子脉象实在奇特,却又说不出缘由,今日听何公子一番话方茅塞顿开。”

  “我一直想不通大公子用了仙药后为何不见好转,脉象却又不似之前,原来问题并不在经脉之上,而且脉内郁结”,薛神医想到白御有救喜不自胜,已经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不住来回走动,“何公子既能知晓病因,想来也有法可治,为何不在白府为大公子诊治?来找老夫可是有何难处?”

  何邦见薛神医如此敏锐,直言道,“不怕神医笑话,我年纪尚轻,学艺不精,只会诊脉,无法可施,是以还要麻烦薛神医为大公子疏通经络。”

  薛神医听后面有难色,他原本看何邦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本不信能有多么高超的医术,却又知道世间多有不出世的奇才,做人最忌自满自以为是,所以倒有八分相信,现在听何邦如此说更是信了十分,心里也对这个耿直谦虚的晚辈有了好感。

  “疏通经脉,老夫是有几分把握,只是老夫并不懂公子诊脉之法,自己诊脉又不清病因,不敢开方啊,不如公子为我细说脉象。我斟酌一番再下笔开方。”

  额,额,这次轮到何邦接不上话了,他本不会把脉,只是想借薛神医之手为白御治病而随口找了一个托辞而已。

  何邦不喜招摇,也不愿风头太盛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一路上,兄妹二人极为低调,连城镇都不敢进,在给白御治病这件事上,他也一直犹豫,不敢放手行事。

  今日前来,何邦本想在薛神医处打探一下崔府的情况,但是无缘无故就开口询问,不免落了痕迹,惹人猜疑。何邦就想先以大公子病情为切口,再旁敲侧击问一下崔府的情况。

  但是何邦刚才在经过走廊时,远远看到薛神医正仔细端详每一棵药草的情况。连晒制药草都如此严谨细致,又事事亲为,想来薛神医定是医术医德皆具,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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