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入室抢劫杀人案

  北京市公安局某公安分局预审室。

  预审处副处长占义急匆匆地推开亮着红灯的预审室的门,抬口就是横话:“白乐的入室抢劫杀人案,上头有话了,等着听结案汇报呢。放下手头的工作,把这小子撂撂,另行安排。”

  预审员鲁森边整理卷宗,边搭着话:“占处,打个电话不就齐活,还劳您大驾?”占义一扬脸:“少扯,你们的电话整个一个热线,一直打不进来。就这一回,下不为例。”扭头瞧见要张嘴的副预审员吴茵,马上堵上去:“甭解释,越抹越黑。”

  吴茵噘起小嘴。

  占义根本不当回事:“生气也没用,白生,等你熬到我这份上,可着劲地发威,记住,至少需要二十年的磨头。小丫头,前一阵子干的不错,挺有样,好好练,给你一个宽心丸吃。实习鉴定上绝对是嘎嘎的。”

  浑身上下透着健康,透着青春的吴茵小声对抗着:“打一巴掌揉三揉。”

  鲁森赶紧推了他一把。

  占义立马绷脸:“说什么呢?”目光不经意之中转向被提审的犯罪嫌疑人,这一扫,眼珠子瞪得跟牛蛋似的:“哎?哎,不会吧?你叫什么呀?”

  嫌疑人昂着头:“明知故问,不知道名字抓我干吗?玩儿冤假错案呀?”口气相当硬,与现在的身份根本不相符,公开叫板。

  鲁森进行解释:“占处,过智,死猪不怕开水烫,零口供,他是过……”

  占义严厉地一挥住了鲁森后面的话,他心里非常清楚,全处只有大案要案最棘手的案子才会落到“名提”鲁森的手里,这小子事儿绝对小不了。可是,要不是有看守所的囚衣衬着,自己非扑上去与昔日战友,现如今大名鼎鼎刑侦英雄过勇热烈拥抱,而眼前这位的一副尊容,简直与过勇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丝毫不差,只不过这个模子面部显露的是浮华、奸诈。凭着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他隐约感到对方有一股霸气和狠劲依附在身上,如同传达信息一样,告知自己,一种职业敏感——罪恶就在眼前,工作为重,占义决定暂时放下疑问,吩咐将嫌疑人收监,然后直奔会议室。

  两天后,犯罪嫌疑人过智的立案卷宗被送到占副处长的办公桌上。而且一个雷打不动的事实摆在他面前:过智与过勇是四胞胎兄弟,如此的巧合,如此的反差,令他惊叹不已。

  给过勇打电话的念头在瞬间闪过而打住。

  从职业角度上讲,职责不允许他放过任何一个危害国家和人民利益的犯罪行为;从私人感情上,他确实不想看到自己的兄长在尊严上受到一丝一毫的玷污。

  使命的责任感和战友的情义交织在一起,带着一种特殊的复杂心理,占义亲自指挥审讯工作。但只是在监视器前,没有直接面对,他必须遵守法律法规、条例规定。如果有必要,还得要依法回避。

  过智被带了进来,相当傲慢,如同串门一样,随随便便,大大咧咧,根本就无视周围肃穆的气氛。

  一场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鲁森开言便针锋相对:“过智,你沉默其实并不能妨碍司法人员对你进行有罪的认定,沉默无非是不能顺利得到有罪的口供,但如果证据充分,一样可以推断出有罪的。我们重证据,依法办事。”

  过智故意举手:“可以讲话吗?”

  鲁森回答:“完全可以。”

  过智骄狂地说:“‘沉默权’又被称为‘米兰达权利’,源于一九六六年美国最高法院审理米兰达控告亚利桑那州警方的案例。”

  吴茵刚要开口,被鲁森拦下,老练的他有足够的耐心面对,对方的伎俩和诡辩允许其使用和尽情发挥,从中可以观察其心态,发现弊端予以各个击破。

  过智侃侃而谈:“一个十八岁的女孩被人绑架并强奸,她指证是米兰达所为。警方审讯了米兰达,并以他的供词作为开庭时的供词,被判有罪后上诉到最高法院,理由是警方没有宣读他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并剥夺了他被审讯时取得律师到场协助的权利。米兰达并未表示他的供词是在压力下被迫编造的,而是说如果事先告诉他有权保持沉默和取得律师协助的权利,他本来是不会供认的。考虑了种种结论,根据美国宪法修正案第六条,最高法院裁决米兰达的供词,在法定审判中无效。”

  鲁森迎上去:“非常正确,既然懂法,而且有很高层次的研究和学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的智商不低,脑子够使,既清楚又很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利害关系,更应该认清形势,积极配合我们,识实务者为俊杰,老祖宗的话是至理名言。”

  过智说:“号里(号里——看守所监室。)的人没说错,到底是名提呀,够水平,两边架我。不过,恐怕挺让您失望,那只是一厢情愿,天真的年龄我已经过了,而且,我跟他们不一样。”

  吴茵真忍耐不住了:“没有事?没事能让你上这个地方来吗?公安局不抓好人。”

  过智还真不买账,马上反驳:“未必,千万别把话说绝了,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偶然性,你敢说全中国没有一起错案?咱们都清醒,如果没有,赔偿法又从何而来呢?把法律学好,学扎实,是你们的必修课,真正地运用适当,是你们的职责所在。”

  看着过智猖狂得意的样子,鲁森施了重压:“请你端正态度,不要离题,摆正你的位置,现在不是论理是非探索法律的时候,我们是以完全正规的法律程序拘捕你到案的。现在你必须如实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既不要夸大也不要缩小。今天,你坐在这里,我负责任地讲,你回归社会的可能性极小。再重复一遍,你回归社会的可能性极小,不是拍唬你,谁也不会闲着没事陪你玩儿。你的所为,其实自己跟明镜一样。再给你说句实话,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可以百分之百地给你砸上脚镣,你知道这对于你的生命意味着什么,考虑到不增加你的心理负担,尽快配合我们,力争立功,减轻重处重惩。如若不然,一个重则难逃的人,必须为自己的言行负全责。”

  一番话分量极重。

  过智铁嘴钢牙,心理素质极佳:“你说了不算,白搭,新修订的《刑事诉讼法》规定:‘未经人民法院依法判决,对任何人都不得确定有罪’,更何况……”

  鲁森严正地抢过话茬儿:“更何况正义永远战胜邪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律是公正的,触犯刑律,必惩无疑,没有幻想可言。何去何从,你选择吧,没人逼你。过智,想找我谈,二十四小时什么时间都可以。收监,通知狱政管教,砸镣子。”

  占义通过监视器非常清晰地看到过智的脸颊明显地抽了一下,他一转身,双眼死死盯住墙壁正上方庄严的警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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