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孔文生的秘密

  “房子玄或许错了,但朕不怪他,毕竟权臣自古便是君之芒刺。”

  《乾元异志燕谨帝本纪》

  燕京城大体划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城区,其中东城区大部分被燕皇宫所占据,其余则是皇亲国戚的府宅,坊间有种说法,在这东城区中,随便见着的一只漫步于房顶的黑猫,都可能是某位王爷家的姨太太们所养的宠物。

  朝廷各部衙门和王公大臣们的居所就在锦鸿正赶往的北城区,掌管一城治安的燕京府衙,工、礼、吏、兵、户、刑六部衙门也都设于此处,而居住在北城区的人,不是家室背景雄厚,就是位极人臣。

  城南可谓是这燕京最最热闹的地方,商旅往来,店铺云集,大燕最大的贸易港口燕京港便位于此处,因为燕京城乃是傍水而建,所以广袤奔涌的子母河就成了燕京南方的护城河,再掘渠北引,护卫着其它三面城墙,此处乃是整个燕京乃至大燕帝国经济贸易的中枢所在,而那些巨商大贾们也就自然而然的聚居于此,可以说,整个燕京城南聚集了整个大燕帝国四分之一的财富。

  燕国人都有一个说法:“天下财富有四分,一分黄金路,一分江南雨,一分燕京港,一分天下民。”黄金路便是指当年徽帝时开通的黄金商路;江南雨便是指扬子江以南的苏杭之地,乃是天下公认的鱼米之乡;燕京港则是指燕京城的南区,因为闻名天下的燕京港就在此处,所以人们更习惯将整个南区称为燕京港;至于最后一分,则是说天下其他地方的所有人的财富加起来才能与其他三个地方比肩,虽有些夸大,但也能看出前三个地方是极其富庶的。

  最后一个城区便是西城区,虽也只是一个城区,却占据了整个燕京城三分之一的面积,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西城区是普通百姓生活的地方,当然这里也住着一些朝廷官员和商人,但这些官员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商人也是些寻常小商。

  每个城区都有坊间,就相当于现在的社区,而同城区的各坊之间也是有高低之分的,这修德坊便是北城区最高等的坊间之一。

  且说锦鸿出了皇宫,就轻车熟路地来到位于燕京北城区的修德坊,孔文生孔先生因为其本是江南大族之后,又身为帝师,身份地位自是贵不可言,巧的是安平君府与孔府也都在同一条街上。

  孔府守门的家丁已经见惯了锦然,看见他来了也不需要去通报,自顾自地忙着手上的事情,从管家那里得知孔文生在正后院夏亭内弹琴饮茶等着自己,锦鸿便只身一人往夏亭去了。

  所谓夏亭,其实就是一处位于荷塘之中的亭子,因夏时此处荷花映日,琼碧接天,为观景的最佳时节,所以取名夏亭。荷塘四周并没有通往亭子的路径,只有西南角处泊着一只小船,想必是往来的唯一途径。

  此时亭中之人,一袭灰袍随春风微逸,双目宁闭,只有一双手在那琴弦之间起伏波动,动人的旋律便经过那纤细十指的撩拨,流淌而出,亦随着春风飘向远方。

  若有旁人在侧,便不难发现孔文生的神色正随着曲子波动,时而欢愉,时而忧伤,时而欣喜跃跃,时而悲诉戚戚,此时的孔文生不再是人前那副不染凡俗,孤身自洁的样子,更像是历经着世间的悲欢离合,冷暖饥寒的普通人;此时的他是一个能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孔文生;此时的他是一个只能在回忆中寻找慰藉的孔文生。

  琴声戛然而止,想是他已经察觉到有人前来,先前的气息在孔文生的周围迅速消散,待他睁开眼的时候,那个不染凡俗的孔文生又回到了这具躯壳之中,炯然

  的双眼看向荷塘外边的锦然,含笑地向他点了点头,示意锦鸿过去。

  锦鸿先拱手向孔文生轻揖,接着撩起前襟向前纵身一跃数丈,待要落水之时,脚尖在水面轻点,又跃出数丈,如此数息之后,人已经安然立于亭内,湖面却只留下了圈圈水晕还在荡漾着。

  “先生。”锦鸿再次向孔文生见礼,别看锦鸿那跳脱不羁的性格,好像在哪都不消停,但是在孔文生的面前,像极了一个听话的乖宝宝,孔文生不发话,他就坐在一旁凝神静气。

  孔文生拿起茶壶往置于锦鸿面前的茶杯中添了茶,道:“方才见你施展的登萍渡水,已是略有小成,吃了不少苦头吧。”

  听闻孔文生如此打趣自己,锦鸿不由地苦着脸道:“每次落水我都不得不装作下水抓鱼,反正我家荷塘中现在已经见不到鱼的影子了,还有一次落水着了凉,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孔文生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能有这番毅力,总算老夫没有看错人,如今看来你已经差不多掌握了登浮渡水这项武技,接下来我便教授你真正能上天揽月的武技聂云逐月。”

  “真正能上天揽月?”锦鸿不知如何才算是真正,强自按下内心的激动,瞪大了双眼继续注视着孔文生,生怕漏听一言半句。

  见锦鸿如孩子般的表现,孔文生笑了笑,接着道:“聂云逐月与登萍渡水的原理相似,皆是将极武引聚于脚下,登萍渡水是用以提升自己的速度,减轻自身所受大地之力的影响,而聂云逐月在此基础上还需要爆裂脚下聚集的极武,借助极武的爆裂之力来将身躯推动,如此便可以御空而行,所以称为聂云逐月。”

  孔文生无视锦鸿迫不及待的狂喜表情,继续道:“聂云逐月,非极武深厚之人不可施展,若没有足够的极武支撑,跃入高空而后继无力,便只有生生坠亡,谁都救不得。”

  说着孔文生郑重地盯着锦鸿道:“老夫教你此技,你当量力而行,切不可好高骛远,否则当有性命之忧,你须谨记。”

  锦鸿知道这不是玩笑之言,便也郑重答道:“锦鸿记下了,请先生放心。”

  孔文生颔首道:“记住便好,想必你也很想看看聂云逐月的具体是何效果吧,此地也算宽敞,老夫便施展一番让你见识见识。”

  起身静气片刻,骤然双目肃然,衣襟无风自动,崩然前冲,如离弦之箭疾射亭外,待到十数丈外去势稍歇,只见其右脚虚空而蹬,身躯便扶摇而上,继而左脚虚蹬,又上去十数丈,如此往复,数息之间竟达到百丈之高,锦鸿目瞪口呆地看着百丈高处的孔文生,负手穿巡,衣襟飘飞,仿若仙人。

  锦鸿的震憾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在他看来,飞檐走壁,登萍渡水已经是人体所能克服大地之力的极限,然而今日所见却完全打破了自己的认知,这让锦鸿直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狠狠地揪了自己的大腿,疼痛让锦鸿从震惊中转醒:“不是梦,这是真的?”

  再看向孔文生的眼神已经由之前的尊敬变为了崇敬,若说之前锦鸿对孔文生只是学生对老师的师生之礼,那么现在的锦然就是将孔文生当作了自己崇拜的偶像,以前只感觉孔文生身上藏着属于他自己的秘密,而现在锦然只想用“高深莫测”来形容自己的这位便宜先生。

  回到地面的孔文生依然一副轻风淡雅的笑容看着锦鸿,待锦鸿回过神来,便言道:“聂云逐月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好极武的凝聚和爆裂,炉火纯青之人,可以随意控制脚下极武爆裂的方向和力度,来让自己的身形飘忽不定,难以捕捉。”

  “如何引聚极武这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要教你的是如何凝聚极武,以前你只知道极武可通过武技的招式施放,来攻击远程敌人,但现在你要知道如何控制释放出来的极武。”

  “释放于体外的极武还能人为控制?”锦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释放出来的极武就如同盆子中泼出去的水,如何能再控制它。

  “当然!”孔文生给了锦鸿肯定的答案,接着自己的话题:“极武外释只是极武运用的基础,而如何控制外释极武才是极武之道的精髓所在。”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缕肉眼可见的气流从孔文生的身体自下而上汇聚到了他平摊的右手上,渐渐形成一个闪亮的气团,气团周围条条气缕环绕跃动,煞是好看,片刻之后,只见孔文生五指骤然合拢,握掌成拳,原本悬停于掌心的那个气团便也消失了踪影。

  锦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偶像,今天的所闻所见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大得自己一时都难以消化,直到孔文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锦鸿才勉强回过神来。

  “请先生教我!”锦鸿恭敬道。

  “外释的极武就如同盆中泼出的水,要想控制这些水,就需要为其制造另外的容器,这样就好比是将盆中的水倒入了另一个形态不同的容器中,只是换了地方,却并不影响我们对其的控制”

  孔文生骤然问道:“人为何能将极武完美地操控在体内?”

  不待锦鸿回答,孔文生便自答道:“是因为人的势,‘势’空洞而虚幻,因其无法具现,所以一般人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但它却是与生俱来的。”

  见锦鸿一脸茫然的表情,孔文生无奈笑笑,解释道:“可能我说得有些空洞,那么换个说法,‘势’便是人的感觉,无论是肢体感觉还是精神情感上的感觉都属于‘势’,甚至可以说极武强弱是判断一个人修为高低的硬件条件,而‘势’便是软件条件。”

  听闻孔文生如此解释,锦鸿脸上终于露出些许释然之色继续聆听着:“所以我们用‘势’…好吧…‘感觉’来刻意为外释的极武圈定一个范围,如此来达到控制极武的目的。”

  “敢问先生,如何用感觉来圈定范围,既然肉眼不可见,我如何确定所圈定的范围在哪,又如何知道范围有多大?”

  “这个么……”孔文生沉吟半响后,故作高深地轻捋胡须道:“既然是感觉,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嘎…”锦鸿直接傻眼儿了,郁闷地瞥了眼孔文生,他觉得这先生忒不靠谱,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孔文生对锦鸿眼中的幽怨直接选择了无视,自顾自地说道:“方法我已经交给了你,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时候不早啦,快快回去罢。”

  锦鸿见孔文生都下了逐客令,便也不敢再死缠烂打,毕竟对于这位高深莫测的先生,锦鸿心中是存有十足的敬畏的,恭敬地向孔文生行罢辞别礼,轻身向外面掠去,他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如此厉害的武技给他的诱惑是前所未有的,他急于早日习得,所以此时的每一刻每一秒都倍感珍贵。

  不知何时,孔文生手中静静地躺着一个狐型项坠,犹如珍宝般轻抚着,低语道:“今生,我定还你自由之身!”

  祥和的脸上仿佛在顷刻间便爬满了沧桑,却给人无比的坚毅感,拂袖而动,原本立于亭中的孔文生竟然眨眼之间出现在了荷塘之外,徐步离去,而亭中只留下逐渐消散的缕缕极武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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