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只问如何救,不问代价
跑出一片四下奔逃的人群时,我和池修茫然四顾,才发现误打误撞闯入了一片十分古怪的民居。
这个时候看到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我就不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之前那个僵尸也是出现在这样的民居,虽然那是大晚上才发生的事,可是现在,大白天空无一人的巷道,也着实人。
池修下意识地一手握住幕云剑的剑柄,一手扣住我的手。我们慢慢经过一扇低垂的窗子,窗页吱呀一响,我忽然睁大了眼睛,狠狠地回握了下池修的掌心。
”池修......你看里面。“
池修用剑鞘扬起半扇窗页,那房间里密密麻麻攒动着几百个平民的人头,那些人的目光里全是惊恐和诧异,齐刷刷地向我和池修投来。
我们两个同时被惊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是死是活啊?“我僵着背问道。
”活的。“池修声音沉下来:”应该是被抓起来待会儿要进行天祭的人。“
我瞬间就懂了,一下子来了劲:”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救他们出来?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一阵粗哑的吼声就砸了过来:”喂!你们两个,还不快进去!待会儿耽误了祭祀大典,有你们好受的!“
一队二十多个人的卫兵扛着武器把我和池修围在中间。
”队长,里面的数量已经超过祭祀需要的100人了。“
”这次不是要精挑细选吗,当然得选多一些了。就这两个看上去面相好的,搞不好是最好的供品。带进去!“
我:.......这,面相好的就该被关起来,被你们这些面相恶的拿来祭神?
池修对我使了个眼色,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如雪和阿乙跟我们走散了,先跟着平民队伍一起走,到时候见机行事才是最稳妥的办法。我会意地点点头。
我们进去那个屋子里才发现,这里的平民都被绑了起来,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恐惧,又不敢言语,只是互相递递眼色,等到那些卫兵把我和池修也用绳子绑住了,顺带着威胁了几下,说你们都老实点,若是天祭顺利,灵魂升天你们也就不用在凡间受苦了之类的话,才退了出去。那些欲言又止的人才对我张开了口。
”唉,你们逃出去后,怎么又被抓回来了呀?“
我一愣,摇摇头:”我们是路过这里才被抓进来的。“
”什么?“
”那就是说,我们这些参与天祭的人就是他们随便抓来的吗?!“
”可是那些人明明说,如果我们来天祭,我们的家人会得到一大笔抚恤金,我们自己也能灵魂升天,遁入极乐。“
”还说我们都是被精挑细选的......是最应该摆脱尘世辛苦的沧海遗珠......“
我看着这些面容枯黄的人,其实他们都是勤勤恳恳劳动的农民或者小商贩,估计也是因为家里无权无势。那些被摊派了抓人指令的卫兵们逼不得已,使尽浑身解数,给足好处,连懵带骗把人数给凑了起来。他们有的走投无路,觉得死了可能比活着还轻松,有的则是家里入不敷出,给了实打实的好处就觉得感激不尽,更是被这从天而降的升入极乐的机会给砸懵了。
可是直到在这里又饿又累又害怕,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惊恐,我们真的应该这样去相信吗?死去就一定会比活着更轻松愉快吗?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们。我暗地里抖抖袖口,把里面藏着的一把小刀倒了出来,递给池修。池修转头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立刻接过来先用小刀割着自己手里的绳子。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眼泪汪汪的妇人坐在我身边,满脸惊恐。
”你们说,我们真的能把那个什么血狼蛛唤醒吗?之前好几户人家把白白净净的孩子们都献出去了,那血狼蛛都不喜欢,难道会喜欢我们这么皮糙肉厚的农人吗?“
”我们又不是直接拿血去喂血狼蛛的,我们是要给苍鹰天葬的。苍鹰飞下来的时候哪管你是老是小,肯定都是要吃的。“
”可是这跟血狼蛛有什么关系呢?“
”苍鹰天葬若能在活人身上完成,那些起尸的贵族也就不用血钢刀先砍死了。“
”也就是说,我们就是去给苍鹰当肉饵的,至于它吃不吃,我们都不知道对吧。“
”哦哟那可保佑,苍鹰千万不吃活人,别吃活人......我突然就不想死了,他们说什么我都不想死了......“
“给血狼蛛的诱饵还是精挑细选的,血狼蛛都不醒,我想我们苍鹰这样的大地之神,应该也是不会吃我们这样平日里守规矩的老百姓的!”
“这血狼蛛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啊,这么难弄醒,这祭祀的礼节都已经办了多少年了啊,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些人交谈着,倾听着,都想从这些话语里得到力量,至少让自己对接下来的现实没有那么害怕:“你说那血狼蛛长什么样啊......”
“听说大得跟盘子一样,通体朱红色,,就跟那位姑娘肩上的纹饰一样。”有个离我较远的人朝我努努嘴。
我一愣,我什么时候在肩膀上有纹饰了?正要转头看,一阵刺痛从肩头传来。
“啊”我恐惧地叫了一声,惊动了池修,池修转头,正对上一只朱红色的硕大蜘蛛趴在我肩头,埋头撕咬了一下我肩膀上的一块肉,他凑得近,都能听见那阵撕拉的嘶嘶声,他吓了一大跳,用刚刚挣脱开绳索束缚的手狠力地扫过我的肩头。那蜘蛛咬住我之后,立刻松了口,在池修的挥击下噌的一声向另一侧蹿去,带起了屋里一阵吵嚷的恐慌。
“啊啊啊,怎么这么大的红蜘蛛!”
“难道这就是血狼蛛!啊别咬我啊,这么大的,不得把人咬死啊!”
“等等,我听说,血狼蛛沉睡几百年了,难道,现在醒了吗?如果醒了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去参加天祭了?”
“啊哈哈哈哈,是的是的!老天显灵。”
屋里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却突然觉得有一团浆糊绑住了我的脑子,嗡得一声,一下子看也看不清楚,听也听不明白,只是最后才朦朦胧胧地感受到池修抱着我的肩膀,摇晃我:“阿冉,阿冉,你怎么样?”
我只觉被咬的肩头麻痒难当,随即那麻痒的不适感就遍及全身,我恍恍惚惚发了疯一般的用手去狠抓脖子胳膊和腿,痒得我一阵心慌,可是抓挠了之后,又是一阵钻心的痛,痛得我呼吸困难。
“阿冉!阿冉!别抓了,你说话啊,你看着我。”
池修顾不上那些疯狂欢呼要冲出去逃命的人,也顾不上查看那只血狼蛛到底逃到什么地方,他拉下我一侧肩头,看到那上面流着黑血的一处血洞,随即让他瞳仁颤抖的是,血洞旁边,急速蔓延开的,密密麻麻的小红斑点,像是脓包,又像是冒血的伤口,他看着看着脸刷的一下白了,把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你们在吵什么?还有一会儿你们才上烤架呢。”
“大哥,我们这里,有人把血狼蛛唤醒了啊,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去被天祭了?”
“是啊,那个姑娘被咬了,血狼蛛现在还垂在房梁上,不信你进来看看。”
卫兵们听到这么个惊天大消息,可不敢怠慢,立刻夺门而入。池修刚刚把我的绳索解开,把正在颤抖的我肩上的衣服裹好。那些卫兵低头看到我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已猜知情况,两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伸手就用力把我从池修身边剥离。
我全身又痛又痒,难受得快要窒息,离开池修身边的时候,我恐惧地流下眼泪:“池修......”
池修立刻抓住我的肩膀,死命和那些卫兵对抗着:“你们放开她!不许碰她!”
那些卫兵显然没想到池修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一下子竟然没拉住我,池修一把把我夺回来,另一只手就要抽出幕云剑来。可是看着这里的平民又犹豫了会儿。
“哟,护着她啊。对不起了,血狼蛛咬了她,那她就是天选之人,是要被26只血狼蛛吸干血的祭品。
这位姑娘喂饱了血狼蛛,我们就能炼成血钢刀,就能让那些僵尸天葬安息,幽州这三州都能和谐安宁下来,这位姑娘可是立了大功了!”卫兵队长本来在门外,现在扒开那些疯了一般要挣脱牢笼的平民,似笑非笑地站过来,看着我们。
我只觉得身体里像是有一万只虫子在四处乱钻,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在池修怀里颤抖。
“你们若是把她当祭品,我让你们所有人陪葬......”池修低头看我痛苦,无声地红了眼眶,握紧了剑柄,低低地咬牙吼出这句话。
“你说什么?”那队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要走过来踹他一脚。
“被血狼蛛咬后,全身会留下像天花一样的伤口,你们若是也想感染一遍,大可以靠近我们。正好,对血狼蛛这样的怪物来说,血越多越好。”池修冷着眼说。
“你......”那卫兵队长立刻后怕地撤退了几步。
带着我们身边的平民也立刻惨呼起来:“什么?这,这,队长你得想个办法把他们两个都带出去啊,我们是亲眼看着那个姑娘被血狼蛛咬了的,还起了一身疹子。”
“这,这,她身上现在这东西要是会传染,他们两个现在肯定都有了啊,队长,我不敢去拉......”
“废物!”那个队长颤抖着,要去骂几句。
“不用你们拉,我来抱着她就好,你们把我带关到另一间干净的牢房里跟你们隔离开,你们立刻去知会首席牧师大人,让他过来瞧瞧。”池修冷静下来,他默默盘算了一下,最好的计划就是立刻向子风求助。
那个队长像是被池修提醒了:“对对对,去,立刻知会首席牧师大人。”
“你,你,你们跟我来。”队长冲池修招招手。池修抱着我站起来,我抓着他的领口,发现自己的双手手背上都是触目惊心的红疹。我心里一阵反胃般的恶心。
池修抱着我进了另一间屋子,里面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带着面具,身上衣服破烂不堪的人,不知死活。我们进去后,卫兵就立刻把屋门锁了起来。
池修抱着我坐下来,卷起袖子看我身上的疹子,我低头,发现那疹子变大了,像一大片鼓起来的血滴粘在我皮肤上。我吓得连忙收回手,捂着肩膀吃力地躲避着他,离远了好几步。
“你说过会传染。”我喉咙一阵一阵地发紧,说话时一阵嘶哑。
“我骗他们的。”池修伸出手不让我后退,眉头皱起来,眼泪也快要流出来。
“那万一是真的呢......”我的眼泪掉落。
“那就传给我吧,我陪你一起......”池修说着就要过来。
“不......”我拼尽全力往后退。
“真是稀奇,没想到今天我还能活着看到血狼蛛苏醒......”
池修神色一顿,我和他都同时反应过来,这个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你是谁?你刚刚听到了?”
“听到什么?我刚刚在睡觉,什么都没听到,睡醒了就听到你们两个在说着话,还一句没听懂......”
“那你是怎么知道血狼蛛的?”
“你身边那位姑娘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你没闻出来吗?那是血狼蛛让人失去反抗力的麻香,血狼蛛把小的吸血蛛种到了她身上,要把她的血吸干为止。”
“那我要怎么救她?”
“救她?血狼蛛要是吸干了她的血,你们就再也不用受僵尸困扰了,这点不是你们最想要的吗?”
“我会找到其他办法,我不可能让她被吸干血!”池修眼泪砸了下来,声音有点颤抖。
那人声音放缓了:“要救她可不容易,过程很苦,代价很大,你愿意吗?”
“你只需要告诉我如何救,我不问代价......”池修转过身,面朝着那个躺在屋角的人。
“池修......”我伸出手,摇着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