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冷王的绝密小屋

  这一日天暖气清,我觉得自己急需出门透透气,再闷在一处独自伤心,就该真的被逼疯了。我垂着头穿过游廊,指缝间慢慢撒落下阳光,坐在游廊尽头的竹椅上,仰头看那颗枝繁叶茂的云罗树。

  突然,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嗖得一声跳到眼前,湿漉漉的眼睛里装满了新奇的渴望,粉嫩嫩的舌头探了出来又快速地缩了回去,咧开的嘴像个顽皮的笑。我站起来,猫着腰靠近他,小狗也没有逃,摇着尾巴,两只短粗的前爪在地上欢快地蹭着,等我上前把他抱在怀里。

  小狗热热的,我蹲下来他就趴在我的腿上,我一下一下抚摩他的背,用指关节轻轻在他的头和腹部打着旋,看着他舒服地翻了好几个个儿,尾巴毛茸茸地扫过我的胳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白,你怎么又来了?”

  能来这里的,除了我,只有池修了。

  我回头,看到他一袭青衫,立在我刚刚坐过的竹椅旁。我抱着小白的两只前爪站起来,对他笑着:“原来他叫小白,好可爱的小狗。”

  “刚建府的时候,这里有个小洞,也是看小白常常过来,就一直没有差人补。”

  小白像是回应池修的放行,欢腾地扑着腿,嗖得一声跳到长廊前的一泓浅池里,打了个滚,毛发湿成一绺一绺,他晃着脑袋,满身就往外溅着晶莹的水珠,我哈哈笑着上前,小白哼哧哼哧地又跑过来,跳进我怀里,一大汪水就结结实实地扑到我怀里,我不禁放声大笑,侧头躲着迎面的清凉。

  池修在我身后,坐在那把竹椅上,微笑着注视着我和小白玩成一团。

  小白不老实了一阵,渐渐觉得没趣,我还想再抱抱他,逗逗他,他却两只后爪踩在我的胳膊上,借个力扑通一声跳了出去,往树边的狗洞里一钻,钻没影了,只留下我外服袖子上的几点梅花脚印。

  “小白就这么走了?”我意犹未尽地起身,擦脸。

  “小白向来这样,来的快去的快。”

  “好喜欢小白,下次看我不捉住他!”我一伸舌头,灵光一现,迫不及待地想象下次小白被我捉住的无奈相。

  就在这时,上次池修进来的小木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从门外摔了进来,扑通一声躺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血腥之气。

  我和池修仓皇转身,地上的人捂着右腿,拧着脸抬起头,看到池修的一霎那,他的眼里燃起了希望,正准备出声,可是余光又扫到了我,那个人眼里一愣,目光来回了几遍,惨白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

  池修下意识地往前了几步,看了看他,又看看我。

  我能从他瞬间紧绷的瞳孔里,意识到这个人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我几下打量着地上的人,黑云服,鸿锦带,面貌也有点眼熟,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我认识,他是秀嫂的好友,来家中做过客,是皇家禁军统领李墨的儿子,李炎。

  一向从军出战的我一下子就认出扎在李炎大腿上的箭矢已没入骨头,看着他们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下意识只有上前,喊了一声:“快救人!”

  池修迅速跑到李炎身边,抬起李炎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扶他起来,池修微皱着眉,对我说:“阿萝,你在前面走,按我说的做。

  我连忙点头,顺着他的意思,在前面,池修和李炎跟在后面。

  “书房门打开。”池修冷静地指挥着。

  我唰得一声把两扇门全部打开。

  “最里一排书架,最外那本小册内部有个钥匙,拿出来。”

  我拿出钥匙。池修和李炎慢慢地走过来。

  “搬开那个四季青盆子,看到那个小锁孔吗?”

  我利落地一阵锁孔旋转声替代了回答。

  打开那扇隐蔽的小门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条直通底下的楼梯。

  “往下走,走到底。然后打开左侧的灯台。”

  灯光照亮地道所达的那间屋子的时候,我短暂地惊叹了下。

  准确地说,是好几间屋子,我现在在的第一间,很明显是个武房,这里好几盏灯布置出了一个会飞乱箭的阵,正中摆着三个木桩人,上面零零散散插着几把箭。

  “去第二间。”

  我连忙打开第二扇门,眼前却是个医馆小堂的样子,一整面墙的药格,扑面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另一面是一张铁床,床的四角还有铁链。

  池修把李炎扶到铁床上,啪啪几声把李炎的双腿固定在床上,要掀开衣服看李炎的伤势。李炎一双血手突然握住了池修的袖子。他眼神游移地扫了我一眼,像是在征求池修的意见:

  “太子.......”

  池修摇摇头:“放心,不是的,先看你的伤。”

  我知道他们碍于我在场,有些话不适合说:“我去找止血的药。”

  我虽然记不住太多的方子,但是为箭伤止血的方子,却是熟的不能再熟。我看着药格上的名称,立刻抓了几副药材,忙了起来。

  “是谁做的?”

  “是......太子......他察觉到你在养暗卫,所以一直在找证据。这封信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更引得太子要主动出击了。”

  “那日阿田在帅府门前引我过去,是为了这封信是吗?”

  “是的,但是还没等你和阿田会合,太子的人就先动手了,阿田没说信的位置,被太子杀死。我等阿田未归,心急如焚,刚和父亲练好禁军得空休息就去阿田和你约定的地方看,结果只看到了这封信。我不敢耽搁,赶快把信送来,谁知半路上遇到了太子在冰云宫的埋伏,中了一箭,又挣扎着转了几条路混淆了他们的视野,才敢从这个只有你知道的偏门进来。”

  我背对着李炎,都知道他在说,“只有你知道的时候”这句时,有多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了,你快躺下,伤口必须马上止血。”

  我刚把药捣成,送过去,池修掀开李炎的衣服,露出大腿上的伤口,箭矢死死地钉在他的腿上,血流如注,我感到身边的池修肩膀一抖,他抬头,对上李炎虚弱的眼神:

  “这个伤......”

  “太子做事,

  一般都是这样。箭肯定是涂了毒的。”李炎说完,有点放松地笑了。

  我定睛一看,那干涸的血痕源头,已经不易察觉地发黑。

  “无涸散......”池修接药的手有些颤抖。

  我愣住了,无涸散是一种稀世剧毒,只听说曾用在箭矢上,中箭者箭伤不愈,血流不止,最后血尽而亡,无药可救。

  “先试试,拖延一下,等我想办法......”

  池修把药汁敷在李炎的腿上,李炎疼得牙齿咬得咯吱响,两只腿在铁环间弯曲又踹直。

  “对对对,无涸散的药效没有那么快,会有办法的,李大哥。”

  我看李炎绝望的样子,脱口而出安慰道。

  “你认得我了?阿萝?”李炎痛得嗓音沙哑,他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了欣慰。

  “阿萝病好了,也许也断断续续想起了什么。李炎,你也可以的,你的伤也会好的!”池修的眼睛晶亮亮的。

  李炎摇着头,露出一个有点无力的笑:“没事,太子没有任何证据,不可能在皇上面前害你......”

  “阿萝,你先到外面去,我之前约了人去客室下棋,如果人来了,你帮我应付一下。我留在这里陪李炎。”

  我点点头,手臂还有些颤抖,赶忙跑出了绝密小屋,走出书房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又直直地刺了我一下。我连忙跑到后花园,用旧衣服的布把花园里的血迹拼命擦得干干净净。

  池修养了暗卫,而且是禁军统领这样的官职。在木朝,皇帝严惩私养暗卫的子嗣,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可是木朝的皇子们有几个是不养暗卫的呢。首说就是太子的暗卫军团了,可是比禁军统领的威力更强,但是平时的保密工作做得极为小心,一旦泄露,宁可断腕保命,决不心软。

  我仔细检查了花园里的每个角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要是被冰云宫周围的太子暗卫发现,又添油加醋地粉饰发现证据的经过,池修就是死路一条。我站起来,确定花园里没有任何异常的时候,才从长廊回到正殿前,秋桦这个时候正从外面回来。

  “小姐,你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殿下呢?”

  “你找殿下干什么?”我的神色有点紧张和狰狞,几乎是质问。

  秋桦察觉到,恭敬地回答:

  “兵部的温大人来了,殿下之前吩咐过,说这个时候通知他一声,他去客室接待。”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茶水吧,我给温大人送过去,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我有点饿了。”我强迫自己用平时欢快轻松的语气说着话,把秋桦暂时地支走。

  秋桦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笑着点头:“是,一定给小姐端您平时最爱的那几道!”

  我把茶水端到客室,温大人坐在案几一侧,耐心等待着。看我进来,眼神先是一愣,随即收回目光,低头转身,对着还高捧茶水未进门的我,深深一礼,恭敬如斯。

  “温环拜见太子妃。”

  我惊地双手一抖,差点把那盏茶倾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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