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章

黄妈妈面上虽看着严肃，但是话却说得十分善解人意，对清荇的态度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这一切当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尊敬清荇这位年轻的主母，而是因为张渚的一句交代。

葛清荇见她主动给出了解决方案，当然乐意从命，黄妈妈也不啰嗦，见葛清荇答应了，便立即退出了屋子，将空间交给了清荇主仆两个。

秋叶见葛清荇手放在那些簿子上，面色沉缓，眉头微皱，便道：“姑娘在烦心什么呢，这黄妈妈这么爽快，倒真是出人意料，公子真是御下有方。”

清荇指尖点了点那银钱箱子：“在家时我没有什么机会接触这些内宅事务，本来这些功课就学的不好，眼下一来就要接这么大个担子，我担心不能胜任。”

她又转脸看向秋叶：“本来以为这里的人口简单，定然没有几件事需要料理，谁知这里头的油水居然这么大，这许多的银子我竟不知该怎么去安置，到底要怎样办才能恰如其分不丢脸犯错，这可真是难住我了。”

秋叶看了看外头，确认身边无人才稍微压低了声线道：“姑娘，你这是又犯什么傻了，这银子是公子给内院使的，那不就是给您的吗，这黄妈妈是公子的奶娘，是院子里资格最老的，她会主动上交银子账册，定然是公子授意的，既然是公子允了的事，您何不放手大胆地去做呢，便是真有哪里不妥当，公子也定会给您撑腰的。”

“再说了，”秋叶缓了口气，接着道：“哪家的娘子不是成了亲以后才真正地理家办事呢，难道个个一开始就都成了老手了？所以姑娘你别怕犯错，就是要借这个时候看看院子了这些人的脾气秉性呢。”

秋叶一边给清荇打气一边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姑娘现在可要开始看这些册子了？”

清荇坐了下来，随手划拉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渐渐认清了自己要当一个账房先生的现实。

这可不是葛家，也不是她那几间只有几十辆银子手倒手使唤的小屋子，自然不可能像之前一样把这些杂事都交给秋叶。

葛清荇努力地调整着心态，让自己尽快适应这样新的生活方式。

第二天她将黄妈妈请到了院中，其余的内院听吩咐的下人也被叫到了跟前一个个报名字。

葛清荇将内院的账册子依然交还给了黄妈妈，并且将一千两银子交到她手中，言明院中的事一切照旧，黄妈妈只需要每一季来跟她对一次帐便可，若账上这一千两银子使尽了，再凭兑票到她这里来支取。

她这样可说是大大的放权，黄妈妈没有二话便答应了。

而院中这些侍婢各有特色，清荇对着名簿各看了几眼已是大致记住了模样名号。

随即清荇对她们说明了自己的行事规矩，秋叶负责与黄妈妈和其他侍婢对接清荇屋内的各项事宜，二丫依然跟以前一样，做做洒扫，烧烧热水，其他的侍婢在院中的事一切照旧。

众人一时间齐声应了，随即都各自该干嘛干嘛去了。

清荇回到了屋中，准备布置这个接下来要成为自己安身之所的屋子。

她的嫁妆昨日已经悉数被搬到了正房后面连着的两间耳室，单册跟钥匙也在昨日黄妈妈拿过来的箱子中。

这两间屋子以后就算是她的私库了，连张渚也是不会擅自进入的。

库房的事料理清楚了，接下来就是清荇起居坐卧的地方——内院的这五间大屋子。

清荇是女主人，既然要在这里生活，那里头的陈设用物就不能再空着，诸如她的衣物首饰，香膏胭脂，熏香冰炭这一系列的日常用物就须得时时添换。

原先在葛家的时候秋叶一个人也还算能够支应，但是现在光是几间大屋子的清洁做起来就够呛，秋叶当然不会傻到大包大揽，因此知会过清荇后，秋叶便与拨给清荇贴身使唤的那几个大丫鬟打起了交道。

那四名侍婢本就是专门为侍候葛清荇而买回家中调教的，虽然大家都还在观望彼此的行事风格，性情脾气，但是秋叶毕竟是尚书府混过的，又底气十足，很快就跟她们几个有来有往地将屋内的差事分派好了。

清荇非常庆幸自己在没有打扰到张渚的情况下就顺利地度过了大婚之后的头两天，但是到了晚上，她还是有些担忧起来。

第一天张渚带她了解了宅中的情况后就再没有来过内院，无论是清荇还是家里的下人当然都是不敢过问他的行踪的。

怎奈明日就是三朝回门之时，张渚免不了又得浪费一日的功夫陪葛清荇回葛家做做样子，清荇担忧张渚会不会因为这些连绵不断不得不处理的杂事不耐烦。

秋叶也在烦恼，但是她与自家小姐烦恼的内容正好相反，清荇怕麻烦到张渚，她则是发愁自家小姐实在太省事了，无论有什么事都自己想办法化解周转了，一副生怕跟张渚打交道的样子。

昨夜张渚未到内院歇息，秋叶心里已经有点犯起了嘀咕，但是昨日因为要安置黄妈妈送过来的物件，她们两个一刻也不得闲，晚上还不到亥时就睡了，因此秋叶也没找到说话的机会。

今日里外里的整理屋子，又忙了一整天，一直到用过晚膳之后总算清闲了一点。

清荇照例饭后到院子里散步，秋叶见她站在一盆兰花旁若有所思，便斟酌着措辞开口了：“姑娘可是在想公子呢？”

秋叶本来说要改称呼，谁知到了也没习惯，因此无人之时她依然对清荇用着旧时的唤法。

但是她话说得直白，若是有心之人听见只怕要说她孟浪了，因此清荇听她这么一问，一下子收回了飘远的思绪，带着几分窘意打断她：“说什么呢，我是在想明日该怎么办。”

秋叶“哦”了一声，颇为笃定地道：“这些事公子肯定早就叫人安排好了，姑娘只需要早些起来收拾打扮好就成。”

清荇见秋叶对张渚这般有信心，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亲口问过他不成，说得这般斩钉截铁的。”

秋叶摆了摆头，用认真的语气道：“我看姑娘你就是当局者迷，公子分明对你的事件件上心，只是姑娘每每见到公子就像鹌鹑见了蛇，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公子得不到跟姑娘亲近的机会，才显得人冷漠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