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不瞒妹妹，今日我来是有些事想问问妹妹。”

何氏五官周正，穿戴也是大气利落为主，颇有几分俊眉修眼的英气，刚到葛家的时候连说话也是落盘珠一般利索爽快的，不比其他女子看起来小鸟依人。

但是她这一身气度，自然不入大部分男人的眼睛，偏偏葛世堃又最是中意温柔解语花，与她处了几日就发现两人说不到一块去，于是很快便冷了心肠，极少往何氏屋里走。

何氏是个要强的，先前还带些不满失望在脸上，也冷冷地不爱跟人打交道。

她跟葛世堃的亲事与葛明礼一样，在葛尚书在世时就订好了，何少卿看中葛尚书一生清名，不惜将最喜爱的幺女许配给还是白身的葛世堃，不得不说也是一种赌博。

只是何氏嫁进来后才发现，葛家这是好汉养赖儿，葛家父祖辈个个都有自己一番事业，到了孙辈，便开始有纨绔的行迹了，何氏本来失望不已，只是木已成舟，不知道如何抉择，只得将这冷清寡情的日子将就着过下去。

但是今年葛家经了这几道鲜花着锦的喜事，渐渐有了些兴旺发达的气势，何氏看着眼前的局势，开始慢慢活动起了心思，不再成日闷坐房中了。

她知道自己是没什么机会换一个相公的，索性不再奢望葛世堃突然转了性情跟她琴瑟和鸣，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葛家内院里，开始试着在这个家里开拓属于自己的天地。

但是大部分时候，她都会将葛世堃的动向尽量详细地掌握在手中，以此来分析判断葛世堃会不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影响了她这个葛家嫡长媳的位置。

先前葛世堃不怎么回家，她都是笼络跟着葛世堃在外头的小厮仆从，但是那些小子也是乖滑精绝的，知道自己的正主子是谁，拿了何氏多少好处也是半遮半掩，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搪塞她，一般她能知道的事旁人也知道的差不多，后面她便不怎么在这些无底洞上头做功夫，转向了最能传播小道消息的内院仆妇。

对家里稍微得脸些的管事妈妈，一等丫鬟，何氏都出手大方，态度和善，久而久之，那些人说些什么话倒也不会特别避着她，有些手头一时有点吃紧的，知道她关心葛世堃的动向，还会特意来知会她。

后来葛世堃在外头的大小事，虽然不说十分，但何氏也能掌握个六七成，大概了解了葛世堃的路数，知道他不会翻起太大风浪，何氏才能与他相安无事地在这葛家将日子过下去。

这一次葛世堃沾了葛清馥的光得以随驾围猎，她本来是想跟着一块儿去的。

前几年两人还未成亲的时候，何氏的父兄也去过一次，谁知道她那哥哥猎打得不怎么样，却瞒着父亲在云阳县买了两个妾回去，将家中的嫂嫂气了个心梗病。

她知道葛世堃在京中也有不少风流债，但是那些多是贱籍烟柳之辈，以葛世堃的胆子，自然不敢明公正道的往家里抬，因此她还算能按捺住脾气心绪。

但是小地方日子过得清苦，那些平民庶户看到有衣着光鲜的大户来游玩，难免眼热心跳，多得是卖儿卖女自荐枕席的下流坯子，偏偏这些人多半身家清白，写了文书就能顺理成章的登堂入室，没有人会去置喙指责，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何氏也怕这种糟心事发生，奈何葛世堃跟她不对付，还没等她拉下脸来表明要一同前去的意图，葛世堃已经把侍奉婆母李氏的责任压在了她头上。

在家里枯燥焦急的等了这么些日子，见葛世堃回来之后十分轻松惬意，好像特别满意这一次的行程，何氏便觉得心里没底，一心想要将这十数日来葛世堃的所作所为弄清楚。

只是这一次跟着出去的，除了葛世堃身边的人，便只有四个小姐的丫鬟妈妈。

她之前觉得妹妹们成日里关在闺房中，不知道葛世堃外头的事，因此很少跟这些小姑子打交道，跟这些小姑子身边的人自然也不怎么熟悉，不好贸然去打听消息。

早上清懋在谢氏那里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于旁人还没有什么，对何氏来说却实在称得上深海炸弹，只是清懋说了这两句便不肯再说，叫人听得抓心挠肝，好奇不已。

何氏回房之后想了许久的法子，最后做了个决定。

晚上席间用饭之时，她随意地与各个妹妹们各说了几句闲话，一番交谈下来，心里已是有了底。

比起心思内敛，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清懋，显然单纯爽朗的清淽更好打交道一些，因此何氏一散了席就追着往清淽屋里来了。

果然清淽没有什么防备，见何氏开门见山的表达了对围猎之事的好奇，便爽快地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何氏不动声色，从询问有些什么猎物，到大家都认识了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事，旁敲侧击地将清淽知道的那点事几乎全部打听清楚了。

“看样子你大哥哥确实猎了一只狐狸，他可有说用来做什么不成？”

清淽摆了摆手：“快别提了，大哥哥为了这只狐狸，还跟我吵了一架呢，他说要活剥了狐狸用来做个围脖还是什么的，我说这去皮的法子不好，太折腾了些，便想放了那火狐，大哥哥急的跟什么似的，不知道还以为那狐狸皮牵着他的身家性命呢？”

“是嘛，”何氏再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他怎么竟这般吝啬了，一只狐狸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