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头女孩儿们看戏看得过瘾，这一头，葛明礼也拉着张渚出来凑热闹了。

往年他自然不会往女儿们扎堆的地方凑，今时却不同往日。

张渚虽有听话的上门拜访，却迟迟不提结亲之事。

这般过了几个月，为免迟生变故，须得趁热打铁，葛明礼觉得火候已到，要来推波助澜一番。

现下坊间已有两家结亲的传言，家中长辈似乎也无有异议，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只是这张渚着实是个被动的人，若无人挑明，他只怕能这样不痛不痒地拜访到海枯石烂去。

葛明礼先前已经费了一番口舌来两边说合，行到这一步，自然不肯前功尽弃。

既然这山不来就，他却可以创造机会自去就山。

因此，今日他借着采买笔墨的由头，将张渚拉来这以文玩珠宝闻名的七窍阁。

此地自然也不是随意拣选的地方，原来葛明礼自己忖度如今闺中的几个侄女，才貌年龄最为匹配的，莫过于二侄女清懋了。

想来家中兄长均是循规蹈矩之人，必然不会叫旁人落得“长幼不分”的口舌去，必是先打发了清懋再与小的几个姑娘择婿。

如此一想，葛明礼竟是认定二侄女将与挚友修秦晋之好，于是便自作主张点起鸳鸯谱来。

这七窍阁，便是清懋最爱来赏玩的地方。

此间不但有珠宝笔墨等物品售卖，琴棋书画也有造诣极高的内廷教习嬷嬷亲自指点。因为规矩大，历来出入的多是仕宦勋贵，男宾女宾也各有专人接待。

因此葛明礼引张渚来到此处，倒也不甚打眼。他着意寻了一处临着通往后院过道的小桌子坐下，便招呼店家将新进的笔墨纸砚拿了来细细拣选。

倒也是他运道足，店家刚奉了茶，还没说上两句话，清懋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婢女进来了。

女客虽有专门地方接待，但也须得从这正店的夹道进去。因此这清懋一迈进店堂，便叫葛明礼二人见个正着。

清懋眼聪目明，自然也立时就看到了正端茶浅饮的小叔叔，视线再一转，一张清凌摄魄的端俨面庞便撞进目中来。

“哟，好侄女！怎生这么凑巧，竟在此间遇着你，今日怎么不同别的姐妹们玩去？”明礼做出一副偶遇的模样，熟谂地打起招呼来。

葛三老爷睁眼说瞎话，半分也不脸红气喘。

倒是帷帽下清懋脸烫的厉害，只是三叔发问，到底不能置之不理，清懋只得上前几步，定定心神，福身为礼：“是凑巧，三叔竟也在此间，侄女今日随便逛逛。”

言毕守礼地朝张渚的方向也福了一福。

张渚起身回了一礼，便都站着不动了。

明礼见二人这情态，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有趣的场景了。

但继续任这两人木瓜一般呆着，到底不好看，只得他这个长辈来打打圆场了，因此他忙招呼二人坐下：“好侄女，你来得甚巧。下个月要去柳家送节礼，你来看看，帮我挑个好物件送与你未来的婶子。”

明礼这话倒也不是妄言诳语，他与河东柳氏的嫡女早年便由葛尚书定下婚约，下月八月二十八日，便是迎亲过门的正日子。

店家也极是有眼色，见状便很快奉上几款时新的钗环簪戒。

清懋只得认真看了看案几上的几样物品，谦谨地说道：“侄女儿年轻，看不出来东西好坏。但想来只要是三叔您亲自选的，不管哪一样，婶婶定都会心悦不已。”

明礼自然不能让清懋话落到空处，忙接过话，来回品评了一番，间或也问张渚一两句，半盏茶的功夫下来，终于选定了一件。

他这厢忙着活络气氛兴奋不已，被安排设计了的两个青年男女却是感觉如坐针毡，无所适从，这桌案这般精致小巧，两个人隔着两三尺的距离却又不敢互相对视，大部分时候都只得如木偶一般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好不尴尬。

清懋见三叔嘱咐店小二将买定的簪子妥善送回家去，松了一口气，忙站起来告辞，也失了游兴，竟不肯再往内室去赏玩一番，索性直接带着婢子们乘轿回去了。

明礼则是心满意足，起身与张渚一道出了“七窍阁”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