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今别人栖上梧桐,自己却不知前路何处。</p>
清懋从来不肯将自己与旁人比来比去的,然而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到底还是在乎这颜面之事。</p>
虽然身边人百般劝慰选不中不过是平常之事,连右相的孙女也被刷了下来。</p>
清懋这心里,依然难以痊愈。</p>
回家之后整日思来想去,自然睡不安生,饮食也越发懒怠。</p>
不过两月,葛清懋身形已是清减了几分,万事都有些不经心起来。</p>
原先恍惚听着有人求亲之事本也是一笑置之,半点也不曾挂在心上的。</p>
今日这惊鸿一面,终于叫清懋意识到在自己尚不知觉的某个时间,一件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已是进行了多时。</p>
葛家三房的院子为显内外有别,一直是有专门为外男建的通道的。葛明礼巴巴地领着张渚从霜荻院的内院穿过,显然不是什么无意为之。</p>
这不由叫清懋心事又多了一桩。</p>
然而左思右想,却也没有什么章程,到底父母还没有明话,这终身大事,自己便有千般主张,也得遵从母言父命。</p>
想到这一节,清懋更为躁郁,只得将头蒙在了薄被之下,轻轻踢动小腿,好生纠结。</p>
如此辗转,明明听着有鸡鸣之声了,清懋才浅浅睡了过去。</p>
只是自这日后,清懋便恢复了些精神头。</p>
往日里喜爱的事物,又重新拾回了兴趣,整个人身上更添了几分情致,越发地清丽了。</p>
之后张渚偶有叩访,虽然只在外院与男人们来往,但话不妨头,不过几日,葛家要同新晋探花郎结亲的闲话在街坊四邻之间都开始流传起来。</p>
张渚这葛家未来女婿的名头几乎已是板上钉钉,只是不知到底匹配的是哪一位小姐。</p>
两家顶着这样的传言,不动声色,不过依然在节令时走动。</p>
这么一来二去,便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p>
此时暑气正盛,但因是女孩儿们的大节日,朝廷上下此间戒律较宽松,整个上京坊市皆不设宵禁,准许百姓在这一日通宵畅玩。</p>
不过官家女儿,风气再怎么开放,约束也颇多。</p>
葛家所有的女孩儿,除了自幼盛宠的葛清馥随父亲葛明德离京赴任去过不少地方外,其余的几位皆没有离开过上京的地界儿一步。</p>
便是葛府大门,一年跨出去的次数,也是数得着的。</p>
这乞巧节正是女孩儿们难得的可以出府松快的日子。</p>
便是经常随母亲走亲访友的清懋,也很是期待。</p>
因此一大早,各屋的小姐丫鬟,便早早起来收拾妥当。又将屋里的书本,绣品一摞摞抬出来,晒了一院子。树枝子上自然也缠满了各色丝线飘带,书写着各种应节的句子。</p>
在院中焚香添炉拜过织彩娘娘,各位姑娘便可以出门了。</p>
葛家如今分了三房人,分房不分家,因此一家未出阁的小姐都住得很近。</p>
大房除了宫中的淑妃娘娘,便只得剩下一位小姐,闺名清淽。</p>
二房除了嫡女清懋,另有两位庶出小姐,一名清荇,一名清薇。</p>
三房葛明礼尚未娶妻,自然还没有儿女。</p>
葛家虽在吃食用度上对各位小姐一视同仁,但落到实处,还是要看投身在哪个肚皮里。</p>
说是一家子姐妹,到底不是一个亲娘,非要亲近起来反而尴尬。因此,这葛家姐妹,竟差不多是各顽各的,平日里,不过是点卯应差一般的做做面子功夫。</p>
不过有道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房的清淽与二房的清荇同为庶女,彼此年龄相当,性情相合,又不存在那异母同父的尴尬之处,倒是真有姐妹情谊在,两人常常相伴,几乎形影不离。</p>
余下的最末一位姑娘清薇,虽然才十三岁,但形容已经十分出挑。只怕假以时日完全长开,比起以美貌压服京中闺秀的葛清馥,也未必落得下乘。</p>
因此除了年纪小些,清薇的心气儿却是不落任何人的,自然看不上才气容貌平平,又没有得势母亲依靠的三姐清荇,也拉不下脸去结交嫡出的清懋,平日里只得独个儿玩耍。</p>
果然,今日节下,几位小姐也是各找各的伴儿出门。</p>
几个人分坐三辆马车,缓缓驶出葛家所在的帽儿巷,各自去往他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