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这日终于闹清净，二老爷二夫人回到霜荻院的卧房，已是戌末。

二夫人秦氏一边叫身边人拆着发饰珠钗，一边与二老爷叙起家事。

这位二夫人模样周正，气质与二老爷甚是相合。

外人见了，定是第一眼就会说一声好一对相敬如宾的贤夫妻！

葛明忠与秦氏成婚二十余载，育有一儿一女。

儿子葛世均与小叔葛明礼同龄，不过小着月份。女儿比新晋的淑妃娘娘小一岁，正好十七。

因为葛侍郎尚在，，长房二房还未分家，孩子们按年龄合在一处排序。

这两位二房嫡亲的公子小姐在家中都正好占了第二的位置。

这世均少爷自幼好武恶文，因此并没有走科考一途。

三年前葛尚书故去后，他便整理行装，往大将军范不群所驻军的西北大营投军去了。如今三年已过，升做了校尉。

小姐清懋本应参加三年前的大选，只是当时葛尚书正在弥留之际，朝廷便免去了葛家女子的大选。

后来因着种种原由，除了长房大少爷葛世堃于去岁与上京何家的小姐成婚外，过去三年中，葛家儿女都没有婚姻嫁娶之事。

到了今年，家里的公子小姐年龄渐渐上来了。

尤其是子息颇多的二房，挑挑拣拣几年，竟没有一位公子小姐说定了终身，因此二夫人秦氏心内好不焦急。

只是儿子远在边关，她纵然心急，也莫可奈何，只得将一颗心全铺在女儿清懋身上。

好在清懋这两年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最难得是性情舒和，不骄不躁，好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秦氏出身上京八大世家的秦家，虽不是嫡枝，也是见过一些大世面的，因此一直有攀龙附凤之心。

自从有了女儿，她便着意培养，盼着有一日女儿能攀上遥遥枝头，叫她从此扬眉吐气。

因此竟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女儿送进宫中参加选秀。

只是时运不济，待清懋年龄一到，第一次大选就遇上葛尚书去世，葛家女被免去了大选。

蹉跎了三年，清懋已是十七之龄，这一次大选便是最后一次的机会。

看清懋品貌，秦氏几乎以为这次被选中是十拿九稳了。

谁知临近年关，大老爷一纸书信抵家，竟是在任上功德圆满，不日就要回京述职了。

那一向爱随着父亲赴任以便四处游玩的大小姐清馥，自然也是一同归来。

按律这年龄十八以下，京中父职七品以上，京外四品以上的官家女儿，都在大选之列。

好巧不巧，葛清馥正当二九，大老爷也得了升迁，恰是四品巡抚使了。

最为可巧的是，一向不肯受拘束的清馥竟是认定了要参加大选。

秦氏心内不快，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葛家两姐妹最后一同参选，本来以为以二人品貌，只怕能一门双姝，通通入选。

谁知皇帝一见了清馥，竟好似眼睛里再看不见旁人，另留下三五个不甚起眼的，这大选便草草结束了。

如今侄女已是皇妃之尊，大伯子不但做了国丈，手里的职权更是比自己夫君大了海了去，连庶出的小叔子也得了进士，想来葛尚书生前给他做主下定的亲事，也就在眼前了。

一家子的好事却没有一件正落在自己头上，秦氏心内火焚一般，只是她在外头端庄惯了，不肯失仪，只如往常一般行事，唯有亲近之人才能瞧出一丝端倪。

如今听得公公有意为孙女择婿，秦氏打听一番，却是个寒门子弟，便不是很愿意。

探花郎名头虽好听，但说破天去，也是个家徒四壁的穷小子罢了，真叫女儿嫁过去，只怕也是过荆钗布裙的苦日子。

如今清懋落选，已叫她失了好大的面子，这些日子总是恹恹的。

秦氏怎可再叫她嫁给苦寒人家，受那磋磨呢。

因此今日张渚还未上门，秦氏心内先已将人否决了，但这事到底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不知葛明忠心内作何计较，自然须得早早的互相通气。

因此在内院纠结了一天的秦氏便使人将刚刚在外头送客完毕的葛明忠叫回了正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