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寸金难买寸光阴 (二)

  骆洛的心情,阴沉得如同隐湖的死水。

  当她跌倒在地上的瞬间,那种被忽略的强烈感觉,一下填满了心海。

  王遗风,白衣胜雪,天下惊艳的王遗风,那个自己暗暗仰慕,又无比尊崇的师傅,却让自己如此的难过。

  骆洛可以接受,在酒肆不知情况下的七日无聊,仅仅是给隐在暗处的师傅打了掩藏;也能接受,在自己险为恶徒所辱,师傅的隐忍不发,毕竟那枚来路不明的杂青玉环,有着太多师门的痕迹;可她却万万接受不了,师傅追击锁匠时,分明已听到自己的呼唤,却没有哪怕是,半点回头一顾的意思。

  锁匠,若非这该死的锁匠,师傅又怎会忽视自己。她清楚眼前这个少年是锁匠的儿子,他居然敢是锁匠的儿子——那种“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的心态,在迅速的膨胀,而被左沛洵推落地上的怒火,更是让她无法竭制。

  左沛洵不负宁不亏的极力夸赞,真是“可有劲儿了”。

  从醉乡城半壁的废墟里,他便如此背着骆洛,硬是开出一条通路,片刻也没有停。相反,人称五龙盗的宁不亏,常常自诩为过千家、入百户,如履平地的身法,此时却跟的狼狈万分。

  宁不亏没来由的,脸上一阵麻痒,通体恶寒。不准哪会儿,这丫头就来那么一下,还是离远一些为妙。下意识他慢慢离开了左沛洵、骆洛的三步之地。不仅如此,还连忙将双手紧紧扣在怀中。

  茶棚的微光,映入他的眼帘,消磨已尽的精神,突然又抖起了三分:“姑娘,你看咱们是不是歇歇脚啊。”

  温温暖暖,是被人背在身上的感觉,看着异常卖力的左沛洵,骆洛低沉的情绪,总算好过了许多,于是,她也没有表示反对。

  而正当宁不亏,想将左沛洵的意见,自动忽略不计时,却听到了一句比“七之后是几”,复杂了无数倍的对白:“我虽然傻,却并不笨。猪妖,我告诉你,别想拿一只烧鸡,就能砸破我的头……”

  乍闻此言,骆洛先是一怔,随后便忍不住脸上笑意。宁不亏却是一顿抓狂,左沛洵方才给他造成的麻烦,就已经够大的了。

  在此之前,他做梦也不曾料到,城西惨祸的根源,竟会应在他邻居老霍头的身上。而如今更落在骆洛,这个比后娘还后的丫头手里,若还没有自保的觉悟,那这四十年磨练的脸皮,就白这么厚了。

  可以,能促成眼下这个局面,完全是宁不亏一手的功劳。服骆洛这个强悍的丫头,也没有花费他更多的力气,从头至尾,无非是略略提出了诓骗少年为质,逼霍殇轻易就范的可能,骆洛便欣然同意由傻小子,背她返转师门的建议。

  相反,老霍头这个儿子,却绝对是麻烦,很大麻烦。

  也许是他灵窍初开、心智渐长,或者干脆是脑子在白日的昏迷中,烧成了绝望:他居然也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礼教大防。要不是自己一脸血泪,让他误以为是猪妖,还真吓不住他呢。

  距离茶棚越来越近,宁不亏甚至已看到了挥舞手巾的茶博士,然而,左沛洵却突然,一步都不走了。

  与此同时,官道的另一端,飞出了一匹急驰的奔马,如瀑的马蹄敲击着强劲有力的声音,一场夜的寂静就此破坏。

  丝绦一提,奔马长鸣,在茶棚前打横立定。马上的骑客,显然是认识老板,也不见客气,扬声问道:“柳八,快和我,此刻城里如何?”

  他话音未落,一团火云,如猛电雷光,狠狠的砸在了茶摊,唯一隔挡山风的顶棚上。

  在宁不亏一脸愕然的神情中,左沛洵满脸不屑的道:“猪妖,你以为一只烧鸡,就能砸的死我吗。”<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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