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入学考核(一)
胡仲隐领着她来到主席台上,与台上几人悄声低语了几句,就有一名五十来岁的老者走到潇雪跟前,板着脸孔,一本正经地问道:“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年方几载?”
潇雪礼貌地作了一揖,有板有眼,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顽皮相。.k6Uk.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回夫子的话,学生名叫潇雪,家住江宁,今年刚满十岁。”
老者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是这里的副山长,负责对入学学子的考核。念在你年幼,就破例一次,让你先行参加考核。我先来为你介绍一下台上的五位夫子。”
此时台中已摆下五张靠椅,一字排开,五个年龄相近的夫子依次入座,气势颇盛,犹如三堂会审之气派。台下的学子们都傻瞪着眼,心想方才考核也只不过是每人抽三个题来答,只要答对其中两题便可过关,可如今台上的气势,莫非是考状元?
潇雪哪知道这些,正兴冲冲地等待着副山长的介绍。
“这五位分别是负责四书五经、音律、绘画、弈棋和武术五门学科的夫子,他们分别是林夫子、谢夫子、余夫子、何夫子和赵夫子。只要你能分别通过台上五位夫子的考核,得到他们点头同意,你才有资格进入书院念书。”
“五样都要考吗?”潇雪挠了挠头,心想这白马书院果然不简单,难怪师父要把她丢到这里来,分明是想折腾她。
副山长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当然!作为白马书院的学生,自然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心里却在想山长为何让他故意为难这孩子,这样严格的考核,就是寻遍整个书院也没几个人能合格。
“我可不可以先选四书五经?”潇雪心想反正五样都得考,不如先选自己最拿手的。
副山长略微诧异了一下,随即应道:“可以,考核的先后次序随你挑选。”
潇雪率先来到林夫子跟前,恭敬地作了一揖,说道:“请夫子出题。”
柳夫子半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番,黑眸明亮,皓齿雪白,风骨超然,若是忽略背上不伦不类的斗笠不计,绝对是一名风华无限的翩翩美少年,但不知其真实水平如何,出了道难度中等的题,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
“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於是,颠沛必於是。”
潇雪还没等他念完,也学着他的样摇头晃脑地念起来,心里嘟囔道:夫子也太小看我了,《论语》我三岁就能倒背如流。
柳夫子眼睛一亮,心道孺子可教,此子看来还是有些文学功底的,又出了一提道:“我出上联,你对下联。春到人间花怒开。”
潇雪抬头望了下远处的山峰,脱口而出道:“风回山野波争舞。”
柳夫子眼中精光闪烁,隐隐有些激动,紧接着出题道:“风卷雪花辞腊去。”
“香随梅蕊送春来。”她张开双臂,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飘荡着芳草的清香和春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是受了她的影响,台下的学子们也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感受这春天的味道。
柳夫子心中惊叹,今日真是遇到人才了,面上的激动之色更加明显,面带微笑地说道:“眼下正是初春,你就以春为题作一首应景诗。这是最后一题,如果你答得出来,我这关你就算过了。”
潇雪撇撇嘴,这个太容易了,根本没什么难度,转身背负着手,边踱步边朗朗念道:“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
“好诗!”台上的锦袍公子率先开口赞道。胡仲隐也满意地点点头,他一点头,厚厚的下巴也跟着上下一晃一晃。
柳夫子将诗反复地品味几遍,心下欢喜,笑道:“果然是天纵奇才,前途无量。好,我这关你通过了。”
“多谢夫子。”潇雪一脸平淡地朝柳夫子鞠了一躬,心里早乐翻了,但为了给夫子们留个好印象,免得日后吃亏,她强忍住要跳起来的冲动,暗地里朝潇寒抛了个得意的眼色。潇寒在台下开心地大叫,其他人也跟着大声叫好。
副山长摆摆手,好不容易才维持了台下的秩序,问潇雪道:“下面你想选哪样?”
潇雪挠了挠头,着实有些犯难,剩下的四样,除了绘画是她的专才外,其余的基本一窍不通。音律方面,她只会吹笛子,琴嘛,她碰也没碰过;棋艺方面就更不用说了,从未接触过;最后一项武术,她连砍柴的力气都没有,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应付?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先选自己擅长的。想到此,她回答道:“那就绘画吧。”
负责绘画课的余夫子走到台前,微笑看着她,指了指天边的云霞,说道:“那你就将这天边的云霞画下来吧。”
众人听了具是一惊,天边的云霞远近大小各异,色彩深浅不一,是最难描绘的,这摆明了是在给她下马威,心里都替潇雪不平了一下。潇雪却毫无所察,一接到题,就走下台在潇寒耳边嘀咕了一阵。不过一会儿,潇寒不知从何处端来了一盆清水。
一切准备妥当后,潇雪不慌不忙地从一排笔架中取了一支中号的狼毫笔,仔细研究了一番,待潇寒替她研磨好水墨,铺好了宣纸。她伸出小舌舔了舔笔锋,笔一沾上黑墨,便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勾画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底色和背景已勾画完毕,只待上色。她才小露了一手,就已让在一旁观看的余夫子叹为观止,一脸惊讶地望着她。
台下一片寂静,静得只剩下微拂的风声和林中的鸟鸣声,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上的小少年。只见她右手持笔,左手拿起一小碟红色的颜料,猛地往一盆清水中倒去。颜料浸入水中,徐徐起晕化开。就在这当口,只见她飞快地执笔往返于清水和宣纸之间,利用颜料化开时的颜色变化,将远近不同的红霞色彩巧妙地渲染出来。她的动作潇洒利落,毫不迟疑,一蹴而就。待她一停笔,一幅完美无暇的天边红霞图便展现在大家眼前。
台上的各位夫子在她动笔之时,都不约而同地聚到书桌前观看,个个脸上皆是惊诧之色,看得目瞪口呆,赞叹声此起彼伏。
“妙,老夫作画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画法,更难得的是画境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真是妙啊!”余夫子激动地感慨不已,爱不释手地将画拿在手中观赏。
“好画,好画!色彩层次分明,赏心悦目,真是好画!”柳夫子大声叫好,从刚才过了第一关,他就已经把潇雪视作他的得意弟子,现在见识到她的出色画技,对她的喜爱之情犹胜从前。
“俺虽然不懂画,但是这小娃的作画姿势潇洒豪气,很对俺的胃口。”教武术的赵夫子豪放的话语一下子盖过了其他赞美声。
台下的学子们也好奇地一拥而上,全挤到台前来观画。潇雪悠然自得地背着手,看着台上台下的反应,心里那个得意。开玩笑,她的画在大街上随随便便就能卖一千两银子,能不好吗?
“潇公子,不知接下来你想考哪一样?”副山长此时已对她大大改观,对她的称呼也客气了许多。
潇雪正要思考,负责弈棋课的何夫子就风风火火地迎了上来,说道:“不如先让我来考你的棋艺吧。潇公子天纵奇才,想必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何夫子认定她是全才,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她的棋艺。
潇雪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问道:“呃……请问我们要下的是什么棋?”
何夫子扶须一笑,说道:“自然是黑白之道,围棋。”
却不料潇雪一脸不明所以地问道:“围棋?什么是围棋?怎么个下法?”
她这一问,何夫子顿时呆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不会下棋?”
潇雪老实地点点头,交待道:“我从来没下过。”
何夫子为难地回头望向山长,其实他内心里还是很希望她留下来的,毕竟如此聪明的学生不可多得,可是方才山长特意吩咐要好好考验她一番,所以有些为难。但见山长保持着他惯有的笑容,不着痕迹地冲他摇摇头,他会意后,惋惜地说道:“既然你不会下棋,那么这一门考核就不能算你通过。”
潇雪这下急了,若是不能通过考核,她就不能留下来,也不能完成师父的嘱托,回头让师父知道了,非笑话她不可,这个脸可丢不起。
“谁说我不懂下棋,就不能参加考核了?夫子,你给我半盏茶的时间,我先找人问清楚了规则,再考不迟。”
“你确定,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掌握围棋之道?”何夫子不信地摇了摇头,完全不看好她。
潇雪最受不得别人的质疑,也不答话,朝台下的柳圣原招了招手,甜甜地叫道:“姐姐,你会不会下棋?”
柳圣原愣了一下,朝两边看了看,最后确定她是在叫自己,吹弹可破的脸上显现出尴尬的晕红。她一见面就将自己错认为女子,当时身边没有几人,他也就算了,没有纠正她。这下可好,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他一个堂堂男儿为“姐姐”,立刻引来周围无数探究的目光,他苦笑着摇摇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原来你也不会啊?”潇雪见他摇头,以为他不会,语气有些失望。
柳圣原不知怎的,不忍见她失望的表情,脱口而出道:“我会。”话一出口,他就懊悔不已,这样一来不就更让人误以为自己是女子了吗?可脚下还是不听使唤地往台上走去,刚到台上就被潇雪拉到一边,认真地询问弈棋规则。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十分用心地为她讲解。
潇雪最大的本事就是记忆力超强,学习接受能力出人意料。如此繁复的弈棋之道,在她看来丝毫没有难度,简单听一遍便已了然于胸。听他讲了大半,潇雪恍然一笑,这不跟哥哥常看的兵书中排兵布阵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吗?顿时信心十足,挺起胸膛就走回台中央。<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