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鹿蜀
我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流着哈喇子的矮子，扶了扶额头，起身道：
“猫姐，雨瞳怎么样了？”
“我就知道你担心雨瞳，所以一大早过来看看你，赶紧赶紧，洗漱一下跟我走吧。天籁小说我带你去御兽园。现在雨瞳在那里挺好的。”
我拍拍裤腿上的灰尘，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匆匆忙忙进了盥洗室，草草洗漱之后就回到了厢房的前厅，本想当即拉着猫三昧离开，但是脚尖才一落地，我却是愣住了，只见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开了闩，一双双的眼睛沿着门隙朝里张望着我。
猫三昧上前拉开厢房的门，外面的人急忙纷纷退开，这时候我才现厢房外面居然站满了人，不少是跟我一样的年轻人，但是也有不少是中年人。
看到我，带头的一个留着冲顶的青年有点尴尬地朝我打了打招呼：
“嗨。哥们？”
“哟？你们这是……”我打量着眼前这位哥们，带着几根白头，脸部光滑却带有一两颗青春痘，但是表情富有感染力。
“龙飞晖，你是龙飞晖？”青年手里拿着一块方板，我低头一看，现那居然是一块沙板画，只不过表面的彩色细沙颗粒正巧组成了我的画像。
“你们认得我？”我的目光在人群里游走。
“认得啊，沙板画上到处都是你的头像呢。听说是你唤醒了玉帝，那事是真的吗？哥们，酷毙了啊！哦，对了……我叫马达明，认识一下吧？”
猫三昧的脑袋从我的旁边钻出来，她用她那圆润又有柔韧度的肩头顶了顶我，眯眼笑道：“还不知道自己出名了吧？带回了一只灵兽，又弄醒了玉帝，你的名声昨天下午开始就已经爆炸了。全校人都知道你咯。昨天玉皇大帝醒来的事都惊动校长了，最后还是他把你带回宿舍的。”
“不至于吧？猫姐，我想低调点做人的啊……”我护着胸道。
“别废话啦，还想不想去御兽园了？”猫三昧牵引着我的手臂冲我眨了眨一只眼睛。
“去、去，猫姐，你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呗。”我眉开眼笑道。
不知怎么的，虽然前来围观我的人多如看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靠我太近，无一不和我保持着五米开外的距离，一开始我还误以为我身上酒气太重或是起床时梳妆太潦草，让人望而却步，但是走了一段路后，我才现原来周围人是不敢靠近猫三昧。
从地上人的宿舍区到御兽园，中途要穿越几个园区，中途都只有猫三昧圆头皮鞋的滴嘟声满廊回响着，猫三昧手里转转钥匙挂坠，撒进一串细小的金属碰击声――就像猫喜欢玩风铃一样，猫三昧也很喜欢晃动钥匙听充满喜感的声音。
“猫姐，为什么我感觉别人都不敢靠近咱们啊？”我的视线落在一个剃着光光、轮廓鲜明的圆下巴的男生脸上，后者冲我笑着挥挥手，却始终没有敢跟我走太近，而是像蹩脚的跟踪狂似的跟在我们的屁股后头。
猫三昧随便一个回头，视线所落之处，一名戴着椭圆形小眼镜的哥们急忙撇开了他那清癯的面孔。这下我还真确定了，这些人真的是在怕猫三昧。
“别理他们就是。”猫三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脸色却是出奇地平静，只是转着手里的青铜钥匙环，我看到那居然是一只伏身下岗的猛虎图案，顿时明白了几分。矮子说过，猫三昧跟虎家的少爷有婚约，那些人之所以不敢靠近猫三昧，该不会是因为怕传到那位少爷的耳朵里吧？
我定睛一看，才现猫三昧手里的那串钥匙环上的老虎眼睛，居然像是镶嵌着水晶一般闪闪光，活灵活现，瞳仁的焦点居然还会在我和猫三昧之间来回转移，像是在监视我们一般。难不成这钥匙环，其实是一个丈夫监控妻子的监控器？
看到猫三昧面色有异，我急着转移话题，道：“猫姐，刚才那姓马的小哥手里拿的那块板是什么啊？为什么会有我的头像？”
“那叫‘沙鳞画’，是撒了从蛊雕羽毛上采集的磁受体做的画粉，可以根据使用它的人的想法重新组合，改变画面啦。”
“我懂了，有点像蝴蝶翅膀上的鳞粉一样，只不过添加了心灵感应功能对吧？果然又是黑科技啊……”我竖起拇指，恍然明悟道。
猫三昧媚然一笑，道：
“沙鳞画算什么啊。教授上课用的基础工具而已。等小灰灰你以后在天上呆久了，让你吃惊的的东西还多着呢。咱们去御马监吧。姐带你骑马去。”
虽然年纪上比我要小，但是猫三昧还真的默认自己就是我的前辈了，我觉得连小灰灰这三个字都叫得越来越顺溜了。虽然这小灰灰三个人，不知怎么的总有种灰头土脸的感觉。
“骑马？”听到骑马，我的心躁动起来。想起来，我这辈子唯一一次骑马，还是小学四年级那会儿在公园里骑的一位新疆乌鲁木齐来的哥们牵来的小黑马呢。
“是鹿蜀啦，就是昨天你来学校的时候见到的飞马。学校里上课大部分人啊，都租鹿蜀赶着去的，不然这么大的校区，靠脚，你可是要走到猴年马月了。”猫三昧吐了吐小粉舌道。“更别说，小灰灰，你现在可也算是学校名人了，要是走着去，一路上不知道会被多少人问话呢。你不想当动物园里的猴子展示吧？”
我连连摇头，猫三昧嬉笑不已，用她那热乎乎又柔润的小手牵引着我，到了所谓的御马监，其实那就是一个马棚，只不过这马棚占地面积极大，堪比一个地下停车广场，停车场内布局严谨，界限分明，有无数个小棚区，每个棚区里都有一匹雪白的鹿蜀，勃颈处被用红锁链栓着，与一台圆滑的电子刷卡机相连，周边还各有一群精卫围簇着。
猫三昧用她的学生牌在一个电子版上刷了一下，鹿蜀身上的红锁链顿时解开了，她用一只手拉住马绳，一只圆头皮鞋点地，然后一踩马踏，娇小的身躯就像是被绷弓弹出的棉花球般上了马背，看来她是早就练熟了。
我看得瞠目结舌，不禁道：
“哎哟，猫姐好身手，我能也选一匹吗，可我不会骑马诶……”
“你还没有学生牌，和我一起乘一匹吧，来……”猫三昧一手牵绳，朝我摊出了一只玉白的手掌。
我看了看猫三昧手掌上的清晰纹理，大喜过望，骑着飞马飞兽在天上跑，这可是我看《阿凡达》时才有过的想法，没想到今天还真的圆了这个梦。一喜之下，我顿时接过猫三昧的手想要上鞍，但是因为太过激动，一时脚底打滑，踩下马踏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个趔趄，一个牙口崩在鹿蜀的侧腹上，结果惊动了鹿蜀，它猛然后蹄支地，抬起了前蹄，弓身嘶叫两声，出唱战歌似的悲壮声音，马背一抖间，连同猫三昧都被甩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屁股才刚落地，人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猫三昧却又被甩落了下来，整个人砸在了我的身上，我感到身上一沉，紧接着嘴唇上却是一阵湿润。
我吃痛地睁开眼，却看到猫三昧那晶亮圆润的漆黑瞳仁正直勾勾地对着我，近在咫尺的眼瞳中央，写满了惊诧！
我们……接吻了？
“坏了……”
猫三昧瞳孔一缩，她嘤咛一声，惶乱间从我的身上爬开，用手背一抹嘴唇，目光四下窜动，最后落在了近旁几个正盯着我们惊看的学生身上。
“看什么看啊？没见过摔倒啊？”猫三昧冲着几个正好走进御马监的学生彪吼着，张牙舞爪，几个学生急忙低下头，转身离去。我看到猫三昧的脸都已经染成了落霞。
“猫姐……”我有些不敢直视猫三昧的眼睛。
猫三昧从地上捡起了钥匙环，跺了跺脚，拍了拍她的长筒青丝袜，轻咳一声，叉着腰对我道：
“嗯……小灰灰，刚才这事，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知道、知道……刚才那不是意外嘛，猫姐。”我干笑着，“长脑子的都不会乱说吧？”
“不是，”猫三昧有些急促地说，“你知道吗，小灰灰，鹿蜀的皮毛面前是不能亲吻的，这是禁忌。”
“禁忌？”我有些错乱地道。“这是什么禁忌啊？”
猫三昧不停地抹着嘴唇，道：
“这算是我们天上人的一种文化传统吧……《山海经》里说了：‘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鹿蜀有祝福相爱的男女子孙满堂的力量，如果在鹿蜀的皮毛前亲吻……就意味着……你们地上人结婚的时候不是有教父见证送戒指的环节吗？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所以小灰灰，你千万不能把这事说出去。我是已经跟别人订了婚的。”猫三昧刷动着长长的睫毛，眼瞳里却染上了灰烟。“要是被人知道了，对你和我，都不好。”
“这……你们怎么还有这样的禁忌啊，这不科学啊。”
“如果要说科学的话，多少也是有点的，鹿蜀的皮毛有放射性的物质，孕妇长期佩戴可以加快受精卵分裂，生出双胞胎、多胞胎的几率是会比较高……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一种传统。一种禁忌。如果已经订婚的人和其他男人在鹿蜀皮毛前亲吻了，那就是《易经？屯卦》里说的‘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抢婚’！”猫三昧压低了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