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公交车上 （五）

  也就是这一瞥，看到了一件奇事。

  都说人死不能复生。

  要是有人看到一个明明死去多年的人，大摇大摆走在街上，算不算是一件奇事？

  周周现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件事。

  那是一个正在过马路的瘦高个儿男人。

  原本，周周只是扭头躲避乘客们的异样眼光，并没想着看外面的景物。

  这个男人能引起周周的注意，完全是因为他撸起袖子露出来的手臂。

  那只手臂有着像葡萄干一样皱巴巴的皮肤。

  这特殊的皮肤状态，让周周想起了那个怪里怪气的“沙皮狗”。

  这个人不会也是一口尖牙吧？

  他自嘲地在心里暗想。

  那个人，可以暂且称之为“高个子”。

  周周因为那种怪异的皮肤，就多看了这个人几眼。

  他马上就后悔了，实在不该多看这几眼。

  人还真是不能对太多事有太多好奇心。

  拿犀牛角照深潭那个不就自食恶果了吗？

  “高个子”戴着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口罩，把脸捂的严严实实，像是一个被装在套子里的人。

  最奇怪的是，他明明捂的这么严实，偏偏把右臂的袖子撸起来了，似乎是故意向旁人展示那怪异的皮肤。

  这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这个人是谁？

  周周动了这个念头，就开始仔细打量这个人。

  他看不到从那人的脸。

  从帽子下面露出的头发来看，这人有非常浓密的头发，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一般不会超过三十岁。

  就他所见，身边的人只要已过三十，身体上最明显的两个变化，一个是猛长肥肉膘，一个就是脱发。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谁给人们的基因里暗下了什么机关，似乎三十岁就是一个坎，只要一迈过去，这人就算再怎么精干，也会脱胎成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当然，也有极少数人是例外。

  他的发小胡小兵要是没死，或许能成为其中之一。

  周周觉得，这家伙就是再或一百年，也长不出将军肚。

  他甚至疑心这人的肠道有病，像熊猫的肠子一样是直地，吃下去的东西不一会，就会像金针菇一样原封不动拉出来。

  那个背影让周周觉得很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直到那人像路边的电线杆子一样退去后，才猛地想起来一个熟人来。

  确切地说，是一个熟悉的死人。

  而且还是不久前刚刚变成死人的人。

  他敏感的神经突然跳动了一下，转而又想，这绝对不可能。

  但是那熟悉的步态！

  没错！！

  是他！！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车外的大风从脚底一直冲到了脑子里，直让牙齿冷得不听使唤的打颤。

  尽管非常害怕，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伸长脖子向后望去。

  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把脖子一缩，压低了帽子，快步走到马路对面去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人向着周周瞥了一眼。

  他们相距至少超过了几百米。

  可周周竟然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眼睛。

  错不了，这双眼！

  没错！

  就是他！

  这是怎么回事？周周愣住了。

  他突然感到脑字里就像有个火山爆发了，整个脑袋”嗡“一声就炸开了，从心里最深层次传出巨雷的轰鸣，震地他有点站立不稳。

  一颗心禁受不住这场心灵地震，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是胡小兵！！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对!

  胡小兵已经死了！自己和很多人一起看着他进了焚尸炉，他已经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