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公交车上（四）

  他想站起来，腿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想用手扶住椅子，却发现手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就好像是那一觉把他的精力全都倾泻到爪哇国去了。

  他在心里苦笑道：这也没梦到梦魇啊。怎么就没劲儿了？

  说实话，他从不觉得蒲松龄笔下的狐鬼们可怕，倒是没少幻象也能遇到一位神通广大又貌美如花的狐仙。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要是狐狸真能变成人，应该比真的人要诚实、友善、忠诚。

  好像有一位外国的大文豪说过一句名言，大意是：我认识的人越多，就越是喜欢狗。

  周周对此深以为然。

  世上有比人更会伤害人，更能令人伤心的生物吗？

  似乎是没有的。

  自有人以来，每天对人造成最多伤害的正是他人。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人聚集的地方与地狱无异，特别是对于这群人里最弱势的人而言。

  比如：朝名将张巡要对抗河朔名将尹子奇，在睢阳城这座人造的修罗场里，真正掉进地狱的不是进攻一方，也不是防守一方，是睢阳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周周推测，张巡吃人的时候，应该没有询问过被吃者的意见。

  这当然是一种极端情况。

  人们在生活中更常遇到的被牺牲掉，还不至于落得如此惨烈的结局。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团碧绿色的火球砸到了车窗上。

  火花“嘭”一声，炸裂成了无数艳绿色的火星。

  他脖颈子一凉，就觉得，浑身消失无踪的力量，猛然间都涌进血液里，大腿里仿佛被塞进了几只马达，有用不完的力量。

  他嗖地窜起来大喊道：“司机！司机！”

  然而，没人理会他。

  司机消失了！

  他仔细一看，驾驶员的座位空荡荡的。

  哪里还有司机。

  整个公交车里空空荡荡，除了他和再也没有一个活物。

  就在他四处彷徨时，一个东西猛地窜到他的脸边。

  那是一头烤乳猪人。

  这样叫它或许并不正确。

  可是周周也想不出其他更贴切的名字。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身高七尺的人，却长着一只已经被烤制成焦黄色，闪着油光的猪头。

  似乎也只能称呼其为烤乳猪人。

  这玩意的脑袋死死贴在周周脸上。

  他甚至能闻到它身上的橄榄油味道。

  烤乳猪人的眼眶里塞着两个大苹果，鼻子里还插了两个根大葱。

  这头死猪是在装象吗？

  他若是在电视里看到有这副尊容的怪物，一定会觉得这玩意长得滑稽可笑。

  可是，现在他的心在下沉，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注入了冰水，仿佛不经意间，就会被面前这个怪物活活吓死。

  他用了平生最大地力气，发出来自灵魂深处地吼声“啊！啊！”

  这叫声实在不好听，在他自己耳朵里都像是猪叫一样。

  几声过后，他猛然觉得，胸口有股七、六气体窜了出去，带动地胸口生疼，紧接着眼前一亮，再看旁边，哪还有猪？

  他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难道刚才真的是在做噩梦吗？

  车上本就不多的几个乘客都好奇地看向周周。

  他猜想大家应该是听到了那几声猪叫，尴尬之余，只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