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田爱恨】
回到住处，离吃饭还有些时候，七夏刚咕噜咕噜喝完一盏茶就一头扎进厨房里鼓捣白日学的熏鸭子。【】</p>
横竖梅倾酒有钱，舍得让她折腾，只可惜卤料不是自家带的，否则熏出来的鸭子还更好吃些。季子禾左右闲来无事，便在旁看她下厨。</p>
“你说……你娘从前做过掌膳？”</p>
“嗯，是啊。”七夏正用钩子在掏鸭子的脏腑，漫不经心回答。</p>
“是多少年前的事？”</p>
“这个嘛……我娘去世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大约……十几二十年前？”</p>
她洗净手，忽然摸着下巴琢磨，“听说作料里要放草果和良姜，可我忘了百里大哥是吃不得哪一个……你知道么？”</p>
“他的喜好我如何会懂。”季子禾耸了耸肩，“你去问问不就行了。”</p>
“也是。”她把铲子一丢，出了厨房，一边擦手一边往百里的房间走。</p>
眼下天还没黑尽，但远远地已见他屋内亮了灯，七夏在门边停下脚，正要叩门，忽闻得其中传来说话声。细细一分辨，似乎是梅倾酒。</p>
“诶，最近……看你待小七不错啊，你是不是想通了？”</p>
“想通什么？”</p>
“你说还能想通什么？自然是花开堪折直须折，画楼不负美人恩……讲真的，小七对你这么好，就是收房纳妾也没什么。”</p>
“我不纳妾。”</p>
“行，那正妻也好啊。”</p>
里头的人沉默了好一阵，七夏也跟着他的沉默心跳加快。</p>
许久许久，耳边嗓音低沉。</p>
“我不喜欢她。”</p>
“是么？我怎么见你对她……”</p>
“若真要说，我或许更将她看做妹妹。”他出声打断，言语顿了顿，又轻叹，“倘使她愿意，我也可以对她很好……”</p>
“倒也是。”梅倾酒似乎苦笑了一下，“做你老百家的妹妹，荣华富贵且不提，往后在那京城中横着走都没人敢吱一声。”</p>
……</p>
剩下的话，七夏也没再去细听了，靠着门扉闭目仰头，只觉胸口抑闷难当，转身慢悠悠往回走。</p>
厨房中，季子禾正看着灶上的火，听到脚步声知晓是她回来了，便出声打趣：</p>
“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再不过来瞧着火，柴都要烧没了。”</p>
刚抬头，却见她神色飘忽，表情和先前大不一样，不由怔住。</p>
“出什么事了？”</p>
但她只是摇头，走到灶边三两下将火熄灭，鸭子也不熏了，作料也不切了，几步靠着门坐下，一言不发。</p>
“……小七？”</p>
瞧她表情有异，季子禾敛容收了笑，挨着她旁边而坐，偏头打量片刻，试探着开口：</p>
“是不是……百里公子他又凶你了？”</p>
“没有。”七夏又摇头，咬咬嘴唇，眼里似有泪光闪烁，本来不想告诉他，可又没忍住，委委屈屈道：“他说……他只把我当妹妹看。”</p>
原来是这样……</p>
季子禾登时明了。</p>
“他还说……如果他成了我的兄长，他就会待我很好。可我……可我不想他拿我当妹妹啊。”七夏心里难过，“为什么就不能也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呢？”</p>
她声音轻轻的，像是在问又像是在叹息。</p>
季子禾看在眼中，心头一软：“你就这么喜欢他？”</p>
“嗯……”</p>
自古情之一字，总得讲两情相悦，如她这般境况，求不得放不下，是有点麻烦……可见其郁郁寡欢，伤神烦愁，季子禾亦于心不忍，暗道：自己还是寻法子帮帮她为好。</p>
“其实，我倒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p>
七夏没精打采地看他：“什么想法？”</p>
“要不然……”季子禾犹豫了一瞬，“你就用迷药罢？”</p>
开了头，他索性就一股脑说下去：“百里虽不会接受你，但他决计是个说到做到之人，如果……生米煮成熟饭，他必定会对你负责到底。”</p>
“啊？”七夏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要我……要我……”</p>
“他现在不也肯吃你做的菜么？”季子禾循循善诱，“你就放一些蒙汗药在酒水里，然后等他睡着，再……”</p>
她的脸蹭一下便红了，难得支支吾吾起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p>
听她如此问，季子禾也感到尴尬：“对你一个清白身世的姑娘家……这般抉择是很为难，你自己斟酌吧。”</p>
七夏抓抓耳根，如是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做他大约会更讨厌我。”</p>
她此言倒也不错，讲得难听点这就是霸王硬上弓，换成谁都难以接受。只是可怜她辛苦这么久，百里却从不为所动，叫他一个旁观者看了也不免着急。</p>
“算了，你这法子不好。”七夏蔫头耷脑地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我一个人出去走走。”</p>
季子禾讶然抬头：“你不用晚饭了？”</p>
“吃不下。”</p>
难得也有她没胃口的时候，想必是心情欠佳，这会儿让她独自静静也好。季子禾遂也没追问下去，只叮嘱道别玩太晚，目送她出了偏门，自己才回房休息。</p>
*</p>
秋风萧瑟，夜幕降临，街市上卖吃食的一路排开，各色香气在鼻尖萦绕。对七夏而言，轻轻一嗅，便能知晓其中具体是什么食物。</p>
若是以往，她决计会边走边吃，哪里肯放过庐州的特色糕点，但今天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尽管看到有爱吃的甜食，口中也没有什么味道，只漫无目的地闲逛。</p>
要说庐州虽地处江南，城中繁华也不输京都，街道上人群熙攘，市肆繁盛，走南闯北各地各色的人物都聚在此处。一入夜，箫鼓喧空，市集上摆满了新奇玩意，小贩叫卖声声，看得人眼花缭乱。</p>
七夏正从一队杂耍团边上挤过去，前方忽见三三两两之人围着一个老妪，议论纷纷。她手边并无什么稀罕的宝贝，只立着个大背篓，模样甚是古怪。</p>
“老人家。”一旁有个看热闹的发问了，“这药真有这么神奇？”</p>
“倒是听说过有一种蛊虫，若下在人身上，便有合二为一的作用，不能同生但能同死，今生今世都在一起。”</p>
那老妪面无表情，“南疆的巫蛊之术本就神秘莫测，其厉害与否大江南北皆有传言，老婆子还能骗你不成？”</p>
“那可不一定，保不准是哪儿买来的泥丸子呢。”</p>
她闻言默不作声，从背篓下掏出一个小竹篮子，掀开竹盖，里面竟赫然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虫子，在场众人无不惊骇。</p>
因为没有见过蛊虫，可见其形貌奇特，与平日所见虫兽截然不同，周遭观者立时信了大半。</p>
老妪瞧着人群表情变化，心头满意，这才挑起眉，不慌不忙的解释：“此蛊名为惑蛊，乃上百种毒虫炼制而成，十年也就这么一只，药丸亦只有两粒。别说一生一世的缘分，三生三世的缘分都能定下来。</p>
若非老婆子为了给孙儿医治顽疾，也不至于轻易出售……此中难能之处，诸位自个儿掂量罢。”</p>
听她这么说，看客种已有不少开始动摇，便有人上前问价：“这么一对儿药丸，您收多少？”</p>
老妪淡淡瞅了对方一眼，伸出五个指头。</p>
“五两？”</p>
“五十两。”</p>
“五十两！？你抢钱呢！”</p>
尽管描述很是诱人，但五十两确实是太贵了，这么大一笔钱，足够寻常人家吃喝住用大半年了，在场的又都不是富裕人士，自然是觉得不划算。</p>
围观者摇着头，指指点点纷纷唏嘘，顿时就散去不少。</p>
身边一下子变得空荡，左右寥寥无人，然而七夏却迟迟没有挪开脚，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竹篓里的蛊虫，内心辗转反侧。</p>
要是放在以前，这般一看就像江湖骗子耍的把戏，她压根瞅都不会瞅一眼，今晚却不知怎么的，总有一种“试试说不准会有效”的念头。</p>
钱袋中的银票莫名变得沉重起来，可五十两着实太贵，摆明了是要坑人。</p>
七夏咬咬牙，扭头想走。</p>
巷口乍然吹来一阵风，头顶的桂花树幽幽飘香，耳畔仿佛还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p>
——“我不喜欢她。”</p>
——“若真要说，我或许更将她看做妹妹。”</p>
她脚步微滞，把手伸到钱袋里，捏着那张银票，指尖还带着汗水，深深吸了口气，狠下心道：</p>
“我买！”</p>
*</p>
酒过三巡，饭菜吃得也差不多了，梅家大少爷做东，排场自然不会小，心满意足吃了这顿，总觉得不出门找找乐子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肚子。</p>
梅倾酒剔着牙，优哉游哉哼小曲。</p>
百里看了一眼门外，突然想起什么事情。</p>
“她去哪儿了？”</p>
“她？”后者莫名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诶，是哦……小七这丫头跑哪儿去了？”以往总跟着百里身后转转转，叨叨个没完，今儿倒是清静，连人影都没见着。</p>
季子禾喝着酒，斟酌言辞：“小七……她出门散心了。”</p>
“散心？真稀奇，她还懂散心？”</p>
这边还没等梅倾酒调侃一番，廊下便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蹦蹦跳跳朝厨房方向而去。</p>
“喂，诶——小七啊。”他招呼道，“给你留了饭菜，自己去热一热。”</p>
不料她像是有急事跑得很快，“我不饿，你们自己吃吧。”</p>
“哟，不饿？”梅倾酒扭头对百里笑道，“你听见没？还真是奇了怪了。”</p>
他放下酒杯，心中也有几分疑惑，微不可闻地开口道：</p>
“也许是病了……”</p>
“病了能跑这么快？”梅倾酒不以为然地打断，小声嘀咕，“啧啧，准没什么好事。”</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