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蒸汽水车
钱府大少冷哼两声,漠然放下窗纱,伸手就想给两个不知好歹的无耻之徒一点颜色看看,可是无论神通法术,还是灵能念力,都受到无形的天地法则制约,有如一道道枷锁,囚禁在体内,一丝一毫都动用不了。
“不,不对!我记得,一条纱巾甩出去,还能顺着心意隔空摄物,收回到手里。当时,我这身体空乏地很,连最起码的源泉都没有,莫非此方天地属于罕见的心意系武道天地?”
钱庆想到这里,迅速收束自己的念头想法,按“心念一直线”之法,屈起右手食指,轻轻一弹。
瞬息间,前方不远处正在“生死搏杀”的两个江湖中人,其中身穿黑色罩袍之人的额角,被这一指之力点到,仿佛中了暗器高手的飞蝗石,眼前顿时一黑,无数金星在眼前狂舞,看什么都是重影叠码,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还没等他双手抱头、缩颈佝身,全力以赴地防备,对面青衫江湖客似乎没有任何察觉,依旧一记势大力沉的“黑虎掏心”,正中空门大开的黑袍客,将他打地身法大失,往后噔噔噔连退三步,撞上酒楼门前栓马石,闷哼一声,才堪堪停住。
钱庆瞧着两只江湖中人的套路被破,知道自己的预想,竟然还一试即成,忍不住心里暗爽,只是估摸着力道、准头,相当于一发戏法“射矢术”的程度,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内,自己都必须低调点了,忍不住轻轻一叹,升起了再来一次的想法。
闲话不提,狠狠吃了一个大亏的黑袍客,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感觉胸闷气短,喉头一甜,赶紧深吸一口气憋住,才没有当场吐血。
他知道对方没有留手,打地自己内腑小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浑然忘了酒楼老板招募两人的目的,无非是时不时出来假打,藉此吸引过往路人驻足停留,趁机招揽生意买卖。
谁知,对面的青衫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在自己手下吃了亏,哪怕无心之失,也已成了事实,还不以为意地继续抢攻。
就在两人再次交手,拳来脚往时,钱庆促狭心大起,突然间又一次出手,依旧是屈指一弹。
他倒是公平,刚才给了黑袍客一下,教他吃了个暗亏,现如今就给了青衫人鼻子一指头,力道看着很小,却是任何练形师、习武之人难以练到的要害之处。
仅此一下,青衫人的鼻子就像受了重拳似的,瞬息扁塌下去,一股酸麻之气直冲脑门,剜肉割疮的剧痛扩散开去,整张脸针扎似的刺痛,一下子就扭曲了,狰恶地不像人。
按照两人的套路,这时意外突发,理应停下来休兵罢战,可是黑袍客刚才都被打地内伤了,此时急欲找回便宜,哪怕发现对面的青衫人不对劲,拳脚根本没有停下来,劈头盖脸地甩了半套《游身掌》上去,一个劲地往他脸上招呼。
片刻过后,青衫人的脸庞,就像发糕似的,迅速充血膨胀,尤其是眼皮,肿地只剩下一条缝,果真是门缝里看人,谁都不是人。
这会,两人都打出真火来了,下手再也不作保留,要不是碍于朝廷鹰犬,闹不好就会拔刀相向,恨不得杀了对方。
附近酒馆茶楼里的看客,大部分都不懂江湖道里的门道,眼看两人打出血来,兴奋地满脸红晕,都是被这拳拳到肉的功夫刺激到了。
哪怕懂行门清的人,此时看到两个演武的江湖人打着打着,竟然真的捉对厮杀,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好端端的一场戏,转眼间变成生死搏杀。
唯有此事的幕后黑手暗爽不已,一来看不惯习武之人假打糊弄人,其次也想试试自己的手段。没曾想,还真的被他摸索出一二分心得。
此事,钱庆已心满意足,再没有继续停留下去的想法,右脚跟抬起,轻轻顿足,示意自家车夫赶紧离开。
谁知,这条街道两侧都是店面,原本生意就很好,自从两个江湖中人开打后,行人纷纷闪避,让出大半条街,就堵住了车马往来,随着此战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那就更拥堵了。
行人里,有拖家带口趁热闹,大人让小孩骑膊马的,有兄弟朋友出来逛街,就近上房上树的,甚至有搭人梯人墙的,围出个水泄不通,围出个风雨不透,围出个人山人海。
别说一辆两轮马车,调转折向很不容易,就连块头大点的壮汉,想要转身离开都很难。
按照过去的脾气,钱庆肯定忍不住就要出面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毕竟赶时间去大南门分当查账挑事呢。
可是,现如今钱庆操劳过度,精枯髓竭地利害,根本不想没事惹事,就按住了脾气,耐心地等待着,顺手把贴身丫鬟墨兰叫了进车厢里。
这条闹市直道太重要了,没过多久,城南钟楼上更章人瞧着不对劲,不慌不忙地取来“千里眼”,仔细观察片刻,随即取了小锤,敲响了水火钟。
南门水房里,一支被朝廷收编的河工,原本用过酒饭后,就在这大通铺里打牌找乐子,听到钟声,忿忿不平地扔下牌,丝毫不敢怠慢,立即披挂整齐了出来。
为首的头目抬头看着钟楼上的旗子挥动,心里默默地解读旗语:“南门,中,直道,斗殴……斗殴!兄弟们,来活了!”
水房值备,原本属于防火铺,集中了大量的水车,开国时用作防御敌军流寇引火攻城,以及防范城内突发火患,配备了水桶、梯子,为的是走水救火用的。
现如今,城里火患稀少,防火铺被这帮人兼用着,区区一件街头斗殴的小事,在头目的一声令下后,悍然动用了快要生锈的水车。
这是一头铁包轻木料,府城衙门工房匠师们打造而成的钢铁怪物,吃了一斗煤石,鼓风机吹地火势呼呼作响,白色浓烟随着汽笛声急剧喷发而出,一股人力无可匹敌的雄浑大力输送出来,推动秘而不发的机关转动,通过精钢齿轮带动底部五对包皮钢轮,缓缓地转动前进。
头目纵身跃上水车,麾下的一帮兄弟紧随其后纷纷登车,驾车的昆仑奴气定神闲,双手抓稳车把,在越来越快的车速中,一路狂飙突进。
城南中直道上,还在打斗的两个江湖中人,早就听到防火铺的水车震动声,很快冷静下来。换做以前,肯定是有一方主动认输求和,另一方欣然笑纳,这回两人都打出真火,哪怕晓得接下来会大事不妙,可是谁都在等着对方先认输弃战。
当河工出身的水房值备兵,搭乘着水车出现在十字路口,轻松惬意地转入中直道里,直道利害的人早就纷纷躲避到道路两侧,看着远去的水车屁股后面冒出的刺鼻浓烟,忍不住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小口小口地呼吸,还是不免被呛到。
原本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的好事看客,也对防火铺水车的威力记忆犹新,很快就作鸟兽散,逃了个干干净净。
两个江湖中人分心旁顾,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就有两道胳膊粗的水柱疾射而来,黑袍客知道利害,后退几步,却还是被水柱喷射中,如同受了江湖二流高手的一拳,整个人往后滑了一段距离,栽了个跟斗才停下,赶紧趴在地上,才没有被继续针对。
至于另一个身穿青衫的江湖客,也没有落得了好,也被水柱横扫出去,大概是有些不服,机关奇物如此利害,自然是被水房值备兵针对了,不仅被浇成落汤鸡,还被水柱逼到墙角,狠狠地受了一番激流摧残,浑身上下都是淤青红肿。
在场众人,只有钱庆看了个分明,暗叹道:“蒸汽消防车……高压水枪,我踏马地来到一个什么鬼地方?”
水房值备兵借用防火铺的大杀器,迅速平定一起闹市街头斗殴后,原本还想显摆一番,不料南门钟楼发现附近火起,赶紧敲钟下旗令,指挥着这帮半官方半江湖的**子过去救火。
水房小头目冷哼两声,却还是不得不按照规矩,先过去救火救人。水车当街掉头,很是费时,白跑一趟的值备兵临了气不过,纷纷跳下车去,抡起手里的水火棍,给了两个江湖中人一顿教训,才满意地跳上车,哈哈大笑地扬长而去。
钱庆看着姗姗来迟的衙门快班、马快,在蒸汽消防车走后才露头,不由地会心一笑:“收拾残局的人总是在最后才出现!走吧!”
附近空无一人,钱府的马车在车夫振鞭打了个脆响后,这才缓缓往前走动,迳自往大南门分当去了。
马车经过一位皂衣马快时,那人抽动鼻子,嗅了嗅风中传来的味道,侧头看了一眼身边路过的车马,暗道:“典当行里牌面,钱府的车!怎么会……”
钱庆立即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即使隔着窗纱,侧脸依旧有两道锋芒毕露,刀子似的眼神上下来回扫视:“一股鹰犬的臭味!不对,他的身上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源泉,充满诡异、疯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