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马车闲思
李尧典摇着头走到钱七身侧,一把拽过他手里的酒葫芦,掀开盖儿,咕噜咕噜地豪饮一通,砸吧砸吧嘴:“这酒,差点意思。”
“是吧,我也觉得没以前我家那味儿。”钱七点了点头,“我明明把秘方都告诉他了啊。”
李尧典摇了摇酒葫芦,把它挂在腰间:“那你倒是自己酿点儿给我啊。”
“得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喝酒无非作个药引子,喝什么酒不一样。”钱七甩了甩耳朵,看着李尧典笑着往酒葫芦里塞了粒药丸,翻了个白眼。
“点子,看你这打扮是要和我们一起走?”曾世明瞅了瞅李尧典的着装,颇有些意外。
李尧典随手将包袱丢进马车,翻身而上:“是咯,玉京城不是派来长青堂的人手过来了么,我那小药庐就关门大吉啦。”
“我怎么不知道。”曾世明说着也跟上了马车。
“你个不干正事的判官,怎么可能会知道。”李尧典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朝还站在原地的钱七和刘半树喊道,“晚上来的赶车哦。”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最后坐在前室的人依旧是李尧典,不过赶车的倒是刘半树的纸人。
揉了揉脑门上的大包,任由雨丝落在脸上,李尧典感慨一叹:“半树还真把自己当钱七的狗子了啊。”
“喂,诶!我没有侮辱你主人的意思啊。”
手臂上又挨了一鞭,李尧典倒是不觉痛痒,只是略有些狼狈地倚着车厢,木然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小可走后也有个三五年了吧。师父跟钱七父母是同一天消失的,从那天开始自己就继承了师父那间小药庐,行医的这几个年头到发生了不少事情……
老村长走了,张判官也升迁了。天枢山失了属地,暮云村划归玉京城的地界,那此地的长官自然不能空悬,于是便来了个出身书院的曾判官。
和老曾是怎么熟稔起来的已经很难说清了,不过初见时的场景倒是很难忘记。
那天被钱七拉着去村子里新开的赌坊转悠,进门就看见一个被扒得只剩里衣的陌生男子被几人围着打。
后来才知道那人是走马上任的新判官,还没就职,父母官就被当地的百姓揍了一顿。
得亏老曾除了有些嗜赌,性子还算随和,因此也无伤大雅。
老曾的赌品不差,运势却是“极好”,几乎到了逢赌必输的地步,那家赌坊也不敢老把地方长官的薪资赢得一干二净,没多久就关门歇业了。
没了赌坊本该算是一件教化有方的政绩,可曾判官自己的瘾头就没处消遣了。
恰巧钱七修习得是诡道,依靠欺诈迷惑来提升自己的修为,两人一认识就打得火热。没几天的功夫就好得穿一条裤子了。
那天还是自己去捞的人,堂堂判官跟一个无业游民一起,被人发现,大清早在寡妇门前光着腚,哐当一下就给抓进去了。
曾世明倒是无所谓,此后依旧该喝喝、该赌赌,倒是钱七,许是父母不在,直接释放了天性。从那以后就痴迷上了各种上了年纪的女人,尤爱寡妇。
村里渔民居多,自然有不少罹难的水手。这些年,全村的寡妇大概都被他霍霍了个便,就连那立过贞洁牌坊的徐寡妇,前两天据说也给他得了手。
本是穷乡僻壤,这方面管得也宽松,钱七还自得地说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除了时不时得到自己那儿小住一会儿。
一是吃药,一是避难,腰子疼。
他似乎还有个未婚妻吧,这次出门也说是要去找她,真不知道见面了人家会不会一剑刺死这渣滓。
半树也是要一起走的。
那次事后,天枢山声誉跌至谷底,年轻一辈的弟子纷纷离山而去。
天枢山倒没禁止他们继续使用所学的术法,反倒给了不少方便,但是去了属地,失了弟子,自然也就没了经济与粮食的来源了。
好在留在山中的长老们都已经辟谷,刘半树另俩师兄也都是混元的高手,只有刘半树,这些年全靠几个哥们接济为生。
山里能卖的东西差不多都被他卖了个干净,除了他师父的遗物,也就只有身上那身道袍法宝值几个子儿了,可他死活要穿在身上,不肯脱下来。
到后来结巴小刘也学会了算卦挣点儿零用,可惜天生的习惯还在,一碰上陌生的女人家说话就不利索,到现在也没闯出个什么名头来。
这次三个钱袋子都走了,反正山门也不管不顾,刘半树也就借着红尘历练的由子一起出发了。
仔细一想,好像这些日子也就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可不在,到底还是少了点什么……
“诶诶诶!”
钱七又在车厢里叫唤了起来,李尧典揩了揩额头的水渍,偏过头瞅了眼专心赶车的纸人,问道:“怎么了?”
曾世明突然掀开帘子,左瞧瞧,右看看:“点子,如果你见到了喜欢的姑娘,你会怎么和她聊天,认真的?”
李尧典还没开口,车厢里的钱七就忍不住帮他回答了:“你在问他?你不如去问乡下的老母猪。”
李尧典笑着摇了摇头,拉上帘子,看着远方雨幕里渺渺的青山不由得心头一动。
小心地从怀里取出纸笔,撑起一罩无形的气膜,免得黏人的雨丝打湿了字迹,指尖微动,认真地写下了四个字。
我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