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村南小事
没打一声招呼就在外面玩了一天,李山平虽然并不在意,倒也象征性地把两个徒弟关了几天禁闭。在家里窝了几天,说不上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三人之间的气氛确实再没有起初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了。
刘半树是安心住下来了,顾安可却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封禁期刚一结束,她就忍不住撺掇着李尧典溜出去转转。
李尧典自是一口答应,顺带把呆在屋子里念经修道的刘半树也拉了出来,路过酒馆时捎上钱七,一行四人陆梁放肆地走在村子里的巷道上,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是晃荡。
暮云村不大,但也确实不小。西南的雪林,西北的天山,东北的沧海,东南的丘陵,在这四方山河道场的夹缝里只有这么一个凡人聚集的村子,单以占地面积来看约莫有着十万亩大小。
事实上,暮云村本是列侯封地,也是天枢山在尘世间的属地,但因为这里的生活实在是滞后于别处太多,天枢山的掌门这才以“村”名之。
兜兜转转了小半天,不知不觉间四人就溜达到了村南的围墙口,正巧瞧见了远来的行脚商们风尘仆仆地进村卸货。
顾安可一脚踢开了路边的小石子,看着它没入周围黄褐色的野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马队来了,店里过几天就有新货了。”钱七目光悠悠地看着七手八脚的商人,颇有些激动的搓了搓手。
李尧典看了看刘半树,虽然未见他表露出太大的兴趣,倒也还是开口解释了一番:“村子里面只有鱼虾这类海鲜比较丰富,所以常有马队来这儿跑商。除了惯有的贸易商品,他们也会捎些别处的小玩意儿过来,西边的杂货店就专门买卖这些。”
“我家有时候也会收一些外面的酒水,毕竟众口难调,总有人喝不惯咱这儿的酒的。”钱七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闭上眼摇头晃脑起来,“真别说,俨州的桃花酿确实滋味不错。”
“你又偷酒喝了?”
“嘁,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算偷呢?我那叫,那叫清点家财。”钱七一挺肚子,胖乎乎的脸也跟着抖了抖。
“不告而取是为窃。”
“大姐头说得对!”钱七努力睁开他那本就不大的眼儿,严肃地看向李尧典,“听见没有,下次可不能带着我偷酒吃了,活该你上次被你师父吊起来打。”
“呦呃?”刘半树张大嘴巴,眨了眨眼。
李尧典脸色一黑,按住钱七的肩膀,对着他肥肥的肚子就是一拳:“当初是谁说请我喝东西然后把我一个人丢酒窖里的,啊?”
听着李尧典咬牙切齿的声音,钱七非但不怕,反倒有些想笑,就是肚皮上传来的锤击感疼得他捂着那坨溢出的精华咋呼了起来。
李尧典跟顾安可倒是对他这种作妖的表现见怪不怪了,刘半树却被他骗到了,情急之下一连给他施加了一大串术法,清心的、止痛的、回气的……不耗法力般一股脑砸了过去。
钱七舒服得直哼哼,搂着刘半树的脖子直夸他讲义气,可惜他比小道士矮了不少,搂着人家的脖子,需要踮着脚。
“可可,你不是对老汪说的烟花挺感兴趣的么,过几天去小店里看看?”
“你在和我说话吗?”顾安可故意弯腰凑到李尧典跟前,歪着脑袋,水汪汪的眼儿里闪过一缕促狭。
“是他叫可可呢?还是他叫可可呢?”李尧典无奈一笑,指了指刘半树又指了指努力挂在他脖子上的钱七。
“哦!原来是在问我呀。”顾安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双手抄在背后,学着私塾先生走了几步后突然转头看向师兄,“那咱们有钱吗?”
“嘶——”李尧典一愣,“这倒是个问题。”
“要不还是算了吧。”
“嘻嘻,随你咯。”顾安可招了招手,朝马队的方向雀跃着小跑过去,“你们三个慢悠悠的,我先过去看看啦!”
“嗐——真好。”钱七许是知道人力终有穷,终于放弃了和刘半树一较“高低”的想法,蔫蔫地回到了李尧典边上,“那家伙也就你应付的来,是不是有什么经验啊。”
李尧典见马队旁的顾安可突然跳起来冲这边挥手,不知是解释还是感叹地回了一句:“可可就是可可。”
村子里别的小孩都是怕生的,只有顾安可独一份,见着外来的马队也不躲,反倒像寻香的蝴蝶一般扑上去,时间一长,几家跑商的外乡人都和这位小姑娘熟稔了起来。
总归只是个小孩子,而且顾安可也从不妨碍他们卸货干活,那些商贩长工们也都乐地见到这么个钟灵毓秀的小姑娘在一旁打量。当然也都知道,等会儿会跟来一个少年,似乎是她的师兄。
等李尧典他们走到村头,行商长工也都忙得差不多了,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男子憨厚地冲李尧典笑笑:“小哥,你过来啦。”
“嗯,叔叔好。”李尧典腼腆一笑,朝那马队头子弯了弯腰,便往顾安可身侧走了过去。
刘半树只是低头默默地跟着两人,倒没什么感觉。钱七虽慢上半步,左顾右盼下却越发对周围人的热情感到诧异,不由得疑道:“你跟他们很熟吗?”
“啊?没有。”李尧典摇了摇头,“不过真论起来,可可跟这些大叔们很熟。”
言语间三人就走到了顾安可旁边,不出所料,边上果然是那位笑容满面的大叔。李尧典从怀里取出四枚铜板递给了从箱子里取冰糖葫芦的大叔:“大叔,四串冰糖葫芦。”
“哦?好嘞。”大叔接过钱,将已经取出来的一串糖葫芦递给蹲在一旁顾安可,又俯身开箱去取余下的三串。
顾安可接过糖葫芦,却没着急撕开它的外衣,反倒抬头看向师兄:“你不是没零钱了么。”
“咳。买伞的,师父说不用我月钱了,他自己做了一把。”
“哦,这样啊。”顾安可点了点头,熟练地撕开外衣,嗷呜一口吞下了最顶头晶莹剔透的红山楂,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卖糖葫芦的大叔笑盈盈地将三串糖葫芦并着俩铜板递给了李尧典,见他边上那俩小子疑惑的表情,得意地解释起来:“这是冰糖葫芦,用山楂裹着糖衣在油里炸过,中州那边儿的小孩子最爱吃了。”
说着,大叔两只手放在裤子上擦了擦:“你们别看我这样邋里邋遢的,这糖葫芦保准儿干净卫生,这箱子可是高人打造的,花了我好大钱嘞,糖葫芦放里面半个月都坏不得,别说,这十里八里的,就今个儿在我这儿能吃到正宗的糖葫芦。”
钱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刘半树倒是表情认真地打量起盛糖葫芦的箱子。李尧典将糖葫芦递给两人,看向大叔:“不是一铜板一串么?”
“我请丫头吃的,你管的着么,去去去,边儿去。”大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三个臭小子赶开了。
钱七与刘半树是第一次吃这种零嘴,一边走一边赞不绝口,钱七负责称赞,半树则是绝口。李尧典吃多了这酸甜的糖葫芦,倒是没什么表示,反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站在这儿一动不动的扮木头吗?”顾安可突然从他身后窜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尧典一愣,眼睁睁地看着顾安可吸溜一下从自己这儿偷走了一颗山楂球,钱七和刘半树那俩货都走到了远处的大树下,正回头冲自己招手。
“走了啦,像个二傻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