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九 一场好戏
听了将军的冷漠威胁，领主苍白的脸上稍微露出一丝潮红。那是怒意与羞愧等各种情感混杂在一起浮现的红晕，他不怕自己脑袋搬家，这条性命早在当年宣誓效忠的时候就用上了。他现在愤懑的是，自己的主人竟然如此不信任他！
但这也并不是不可理解，换做自己的话，恐怕也会做出类似的事情来。
萨里斯领主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眼睛看向黑色的石头。
说是石头，但更类似于石碑。虽然整体是不大规则的多面体，不过那刀削般的的正面却有足够大的面积，可以刻上三种不同的文字。
“您……是想让我念一遍？”
将军默然而立，比萨里斯还高出大半个头的体格一动不动。在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柄银灰色的重剑，重剑尖端落地，将军双手撑在剑格上，似乎随时都会举起来斩落萨里斯领主的头颅。
萨里斯跟那双猩红的眼睛对视了不到片刻，然后将目光落到石碑上。
叹了口气之后，领主缓缓开口。
“世界树之根之所在，伟大而辽阔的冰原，弥漫着冷雾的世界，为了王之苏醒，履行王之意志，实现王之愿景，沐浴王之荣耀，吾等愿化作从天而降的雨水，以自身的存在滋养您，直到终结之日。”
他缓缓读完石碑上的文字，然后看着将军。“这是每个战士都必须许下的誓言，你是想以此考验我的忠诚？如果是这样那就太遗憾了，不仅是真正的萨里斯，而且我对王国的忠诚毋庸置疑”
将军持剑的手稍微松了一下，看来是对萨里斯的真实性放下了心。不过从那双猩红之眼中散发出来的，依然有着不信任的光芒。“我很好奇。”将军用他那沙哑的声音继续问，“戈登说，那些入侵者掌握着类似传送的法术，完全有机会将你带走。但他们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反而将你留下来，就像是故意安排的一样？”
这个问题的答案萨里斯当然不知道，他虽然沉着脸，但却不能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否则就是默认自己有问题。
“不知道，或许我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价值；也可能是故意为了离间我跟将军您的关系。”
将军头盔微微一动，像是发出了冷笑。“这个解释好啊，一名掌握着大量信息和秘密的领主对敌人来说毫无价值，纯粹是为了离间我们就将你扔在那里，还是说他们对我们有那么了解，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造成离间效果？”他声音骤然变冷，“萨里斯，你有没有出卖王国的利益？”
“绝对没有！”萨里斯领主几乎是强忍着怒火说，“我们体内都种下了背信之花，一旦有叛逆的举动，几乎立即就会发芽开花，我们将被吸干魔力、噬尽血肉而死。我现在还站在这里，足以说明一切！”
将军沉默了一会。
“我勉强相信你的话。但由于损失了两座城，我必须立刻召集人手加强其他地区的守卫，而且也得出发直面来自上面的怒火。”红光熄灭了一瞬，然后再次出现，像是将军的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开，“唉……作为直接责任人，你将暂时囚禁在地牢，等待下一步的发落。”
萨里斯领主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许多，但他没有作更多的挣扎——因为自己的原因，令上司面临责罚，而且还痛失两座城里的永生之石，损失不可估量。将军所作出的惩罚，已经算是从轻又从轻的发落了，要是再不懂知足，那就可以说是毫无廉耻、太难看了。
在面如死灰的萨里斯领主被押进地牢之后，将军在身后魔法师的陪同下缓缓回到大厅，坐回到了王座上。
他似乎若有所思。
“喂，差不多了吧？”身边的魔法师戈登抱着手，“还需要继续下去？”
“喔，差点忘了。”将军似乎突然惊醒，依然是沙哑的声音，但语调却全然不同，“那么辛苦你们了。”
他手中出现一柄金色的法杖，法杖两边朝内侧微卷，尖端有鱼叉般的倒刺——然而反向却是朝里的。在镂空的法杖之中，赫然悬浮着拳头大小的蓝宝石。
将军拿着法杖往地面轻轻一跺，顿时以法杖为中心，整个世界的面貌都变了——大厅依然是大厅，但廊柱的形状、窗棂的位置、地毯的花纹都截然不同。而且整个环境霎时间明亮起来，早先的阴暗被光明所替代，窗外的月光也化作下午时分的暖阳。
端坐在王座上的同样也不是什么身穿重甲的将军，而是一袭藏蓝色长袍的少年。
阿尔兰特魔法师公会会长，梅林。
下面不动如山的黑甲卫士们也一一消失，唯一留下的只有艾雅洛的双子星——也就是刚才架着领主走来走去的卫士。在站立于王座旁边的魔法师戈登也变成了身段窈窕的白衣女子。
“辛苦大家了！”梅林站起来拍拍手，“别看实力不强，但演起戏来一个个都是高阶的啊。”
“会长，您这是在夸呢还是损呢？”爱米不满的咕哝。
“当然是连夸带损，主要是夸。”梅林笑着回答，“好了，暂时没事了，你们做自己的事吧。”
等两姐妹离开之后，旁边的艾琳却是抱着手。“话说你还真是浅尝辄止啊，明明可以问得更多的，你偏早早就收手了。”这位有着倾城容颜的年轻女人轻声说，“那个领主被你骗得一塌糊涂，基本上是要他说什么就会说什么。”
对此梅林却连连摇头。
“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真有那么容易，我何必演这一出戏？我用了读心术加上‘入梦’才勉强从他脑子里挖出一些背景故事还有几个关键人物——他的上级、一名重甲将军，以及将军的直属魔法师。至于这些环境，就更加能以还原了，要不是利用光线的原因来遮掩细节，恐怕那家伙早就看出了问题。”
艾琳撇撇嘴，有些不以为意。
对此梅林倒也没在意，只是继续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强化的心理防线，要不是我死死咬住他的失责，令他防线出现裂口，我敢说到现在也问不出什么来。”他轻叹口气，“其实，光是让他读出碑文那个环节，都让对方产生了一定的疑惑。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进一步多问了，否则必然会穿帮。”
“穿帮又如何？反正是个俘虏，不如让我用咱大九州名誉天下的搜魂术，三两下摸清对方底细。”艾琳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我知道你留他可能以后还有用，但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不必要的浪费应该极力避免。”
“浪费什么？”
“时间啊！”艾琳像看傻瓜一样瞥了梅林一眼，“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你以为我们时间大把大把的么？”
梅林一愣，然后忍不住苦笑。“你说得对，我们的时间的确不多，正因如此才不能浪费在多余的地方。但这个神秘的王国令我十分不安，要是不彻底解决，我们推进的速度再快也是枉然。”
“我总觉得，对方似乎在筹划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件。”大概是觉得争下去没什么用，艾琳转换了话题，“但从我们手头上掌握的东西来看，根本不明所以。”
“至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人并非善类。”梅林托着下巴，认真分析着说，“我们可以整理成一下几条内容：其一，他们来自于其他世界，这个已经毋庸置疑了；其二，他们是一个相当严密的组织，也就是所谓的王国，而且既然有王国，那么就必须有国王或者类似的领导者；其三，他们的所为并不是毫无目的的，他们利用分散于各地的根据地为支撑，进行着不可告人的事情；其四，他们实力不弱。”
艾琳默然。
之前那个领主能正面跟她抗衡，而且差点自己就栽在对方手里。当然不是说那人有多强大，要是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艾琳还是能够全面碾压——只要将炼狱之火召唤出来，任凭对方再厉害也只会落得成灰的份。
但实战不是比武，敌人绝不会笨到采取回合制来进行战斗。所以当时之败，艾琳是服气的。要是没有钢铁之躯的芬里尔·血牙来替自己挡刀，恐怕现在她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追悼会上了。
“不用气馁，不全是你的问题。我之前也没有料到这些人有这样的能力——实力不一定说得上，但必定是有能力者，而且那种能力还有可能弥补自身实力的不足。”梅林站起来拍拍艾琳的肩膀，“不用想太多，你现在重伤刚刚痊愈，还需要时间来恢复。花心思的事情就交给我，反正以你的智商也想不到更好的对策，不如好吃好喝，免得胸部缩水。”
梅林准备去摸艾琳那高耸的前胸，但却被对方一巴掌打开咸猪手。
“那就麻烦你了啊，变态。”
看着艾琳离开的背影，梅林微微笑了，但更多的事情却掠上心头，这让他的笑容很快凋谢了。
“前途多舛啊……”年轻的会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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